葉永烈
上海作家協會一級作家,教授。1940年生於浙江溫州,1963年畢業於北京大學,11歲起發表詩作,19歲寫出第一本書。主要著作有:紅色三部曲——《紅色的》、《曆史選擇了毛澤東》、《毛澤東與蔣介石》,“四人幫”興衰——《江青傳》、《張春橋傳》、《王洪文傳》、《姚文元傳》,長篇自傳《追尋曆史真相——我的寫作生涯》、《用事實說話——我的采訪手記》等。1989年葉永烈被收入美國《世界名人錄》,1998年獲香港“中華文學藝術家金龍獎”的“最佳傳記文學家獎”,2005年獲中國當代優秀傳記文學作家獎。
記得,在1957年夏日流火的中午,我總眼巴巴在家門口等侯綠衣人的到來。我心急似火,因為報考上海、杭州、南京等地大學的同學已經一個個接到錄取通知書,而我望眼欲穿,卻仍未盼到那姍姍來遲的信。倒是老師富有經驗,說這是“吉兆”。他知道我第一誌願報考北京大學,便告訴我:“北京離溫州遠,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總是最晚才到的。你到現在還沒有收到錄取通知書,表明你被錄取了!”
終於,聽見綠衣人一聲:“中‘狀元’啦!”使我驚喜交集,我從他手中接到了印著藍色“北京大學”四個字的信封!
至今,我仍珍藏著那個信封。信封上印著“報名號175517”。信封上的“考生詳細通訊地址”和“考生姓名”,都是我自己在報考時寫上去的。
不過,我不是報考北京大學中文係,卻考上了化學係。
自從我成為上海作家協會專業作家之後,常常有人問我:“你當年為什麼會考北京大學化學係?”
其實,按照我當時的意願,我必定是考北京大學中文係的——盡管我當時理科的成績也不錯。
北京大學的大名,對於我來說,早已是如雷貫耳。不過,我卻不敢奢望考入這座中國的最高學府。這是因為在我們溫州這座海濱小城,很少有人能夠考入北京大學。
給我以報考北京大學的勇氣的,是我小時候下陸軍棋的朋友——戈悟覺(後來他成為寧夏文聯副主席)。他比我年長,早我兩年高中畢業,居然考取了北京大學中文係新聞專業!
這種“身邊的榜樣”,最富有益惑力。
因為我和戈悟覺是在同一座大樓裏長大。他能夠考上,難道我就不能考上?!
於是,我也決心報考北京大學中文係新聞專業。那時,“無冕之王”——記者,是我最向往的職業。
在我進入高三,進入高考的“衝刺”階段時,忽然從戈悟覺那裏傳來“內幕”消息:北京大學中文係新聞專業今年隻招五十名新生,其中一半為從各報社來的調幹生,所以名額極少,幾乎是一個省隻招一名!
我倒是有“自知之明”,自忖很難考上北京大學中文係新聞專業,但是我仍念念不忘報考北京大學。
由於我的姐姐是學化學的,她勸我報考化學係。好在我理科的成績也不錯,也就以第一誌願報考北京大學化學係!
我做出這樣的決定,還有另一個原因:在我當時十分崇敬的作家之中,伊林是其中之一。
伊林是蘇聯著名的科學文藝作家。他寫的《十萬個為什麼》、《在你身邊的事物》、《五年計劃的故事》等等,曾經深深地吸引了我。我知道,他也是學化學的,大學畢業後他曾經擔任化學工程師,但是他自幼喜愛文學,他把文學與科學結合起來,創作了大批科學文藝作品。
伊林成了我的榜樣——報考化學係,也可以,“曲線救國”,成為作家!
就這樣,我竟一下子由文改理,改考北京大學化學係。我得益在溫州二中文理並重的教育,居然以第一誌願考上了北京大學化學係。
就大學考試而言,1957年是五十年代最難考的一屆。因為1957年招生名額少而當年畢業生多。我當時所在的班級中,有一半同學未能考取大學。相比而言,處於“大躍進”之中的1958年的高考,就比1957年好考得多。
在接到北京大學入學通知書後的二十多天,父母親送我踏上了旅途。
十七歲的我,平生第一次出遠門,從溫州前往北京。那時,唯一的通道是從溫州坐長途汽車,前往金華,然後從金華乘火車到北京。
那時候,溫州的長途汽車是燒煤的。汽車“背”著一個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