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中了“狀元”(2 / 2)

在爐子裏,煤變成煤氣,煤氣開動汽車。這種“老爺車”常在半途出事,開不動。乘客們隻得下車,看著司機用手搖杆搖著,好久好久才聽見發動機一聲轟鳴,大家歡呼著上車……從溫州到金華,要開十幾個小時。

本來,從溫州是可以坐海輪到上海的,隻是由於當年海峽兩岸劍拔弩張,海路不安全,也就不通海輪。

當我背著沉重的行李從汽車站剛剛來到金華火車站前,猛然聽見“嗚”的一聲尖叫,我竟扔下行李,奔到鐵柵欄跟前,好奇地看著那烏黑、喘著氣兒的鐵家夥一我從未見過火車哪!

到了北京之後,卻找不到自己托運的行李!過了好多天,我才接到通知,我的行李被誤送到北京地質學院去了!

到了北京大學之後,我收到父親寫給我的第一封信。我至今保存著這封信。信封上寫著:北京市北京大學第三十齋第三一二室

戈悟覺同學轉

葉永烈同學親啟

浙江省溫州市鐵井欄第八號葉誌超寄1957.9.20發父親寫的信封,把收信人、寄信人的地址,都寫得清清楚楚,連發信的日期也寫上。當時,我剛到北京大學,住址未定,所以信是寄到戈悟覺那裏轉的。

父親在信中寫道:

“烈兒:

自你離溫後,你在金華、在上海、在濟南寄來的明信片均已收閱。9月19日上午接你於9月14日夜寫的信,藉悉你沿途一切都好並安抵北京,業已晉校,家中大小欣喜若狂…一”

父親在信中提醒我:

“你今後寫信封,必須將收信人及寄信人的地址、姓名詳詳細細寫出,切勿如這次信封僅有‘北京大學十一齋葉寄’,今後必須寫‘北京市北京大學齋室葉永烈’,這樣寫郵局揀信快,萬一寄不到,也可退回寄信人也,希留意。”

從那以後,我寫信封,都注意把“收信人及寄信入的地址、姓名詳詳細細寫出”。寫信時,在信末也養成署年、月、日的習慣——後來,我才明白寫明年份非常重要,不然過了好多年之後,就弄不明白那封信是什麼時候寫的。

一進北大校門,第一課便是“階級鬥爭課”——鬥爭“右派分子”!

於是,我們這些天真爛漫的新生,參加了鬥爭物理係“右派分子”譚天榮的大會,參加了鬥爭中文係“右派分子”沈澤宜的大會……入學時,北大化學係五年製。後來,陸定一提倡造就“金字塔”

型人才,即增大“底座”,加強基礎知識,要求北大理科、清華工科延長一年,改為六年製。所以,在鄧小平所說“犯了‘左’的錯誤”

的時候,我在北大度過了六年,經曆了一係列政治運動:從1957年的“反右派運動”,到1958年的“大躍進運動”、“大煉鋼鐵運動”,接著1959年又開始“反右派運動”和反對“白專道路”的“拔白旗”運動,然後經曆了“三年自然災害”,又經曆了“反對現代修正主義運動。在畢業的時候,還突然發生了在畢業生中“揪反革命分子”的事件,同班的幾位同學被送去勞動教養……我在北京大學化學係念了六年化學(當時實行六年製)之後,又毅然棄理從文,回歸少年時代的最初愛好,把寫作作為畢生的職業。我曾致力於科學文藝創作,成為“中國的伊林”。後來又轉向純文學寫作,以至成為上海作家協會的專業作家。這充分表明,人生的初衷是何等的“頑強”!

我在北京大學所上的第一課——“反右派鬥爭”,這堂“階級鬥爭”課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促使我在三十多年後寫下了七十萬字的長篇《反右派始末》……

【百家在線】

葉永烈采訪的人物,大多是曆史名人。他總是衝破重重阻礙拿到第一手材料,為走近這些曆史名人打開了另一個入口。對梁實秋夫人韓菁清的采訪就是這樣一個生動的事例。葉永烈說,因為韓菁清的演員出身,並不被眾多梁實秋的弟子接受,在台灣她成了諱莫如深的人物。葉永烈衝破了各種阻撓才得以接近她,並用自己的誠心換來了兩人近50萬字的書信。台灣出版商都為之歎服,台灣作家都難以做到的事情,卻讓一個大陸作家辦成了。“曆史首要的是真實,它不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女孩。”這是葉永烈不斷追尋曆史真相的信念。他說,紀實文學要用事實說話,這也是知識分子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