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的兒童時代(2 / 2)

父親最喜歡栽花,在我家的屋後,有一座花園,裏麵栽著春夏秋冬各色各樣的花,柚子,柑子,櫻桃,李子,桃子,枇杷……什麼果樹都有。翠竹和蒼鬆特別多,有刺的玫瑰,鮮紅的薔薇,開得滿園燦爛。黃鶯兒整天啼個不住……這美麗的花園,不知給了我多少的快樂和希望。

父親在家裏的時候,白天總是在花園裏幹活,不是拔草,便是拿水壺灌溉花木;晚間在豆大的菜油燈下教哥哥讀古文,教我吟詩。母親和嫂嫂紡著紗,父親的吟詩聲,常常和紡車聲打成一片,合奏著一種令人沉醉的音樂。好幾次我就這樣躺在父親的懷裏睡著了,等到第二天醒來,父親要我背詩時,我紅著臉兒回答他:弘爸爸抱寶寶,寶寶睡著了。”

“這是誰教給你讀的詩?”

父親惱了。但我知道這是假的,因為他的微笑正浮在他的嘴邊呢。

“寶寶自己。”

說著,我像小麻雀似的溜跑了。

春天來了。

田徑上長滿了青青的草,紅紅白白的花,溪水潺潺地流著,田蛙咯咯地叫個不休,這正是農夫插秧、孩子們捉魚蝦的時候。每到春天,老是下著漾濛的細雨,耕田的農夫們,總是這樣穿著蓑衣,赤著腳,彎著腰,在田裏從清早做到天黑。我看到長工用小草穿了幾條小鯽魚回來,就知道我出去玩的時候到了。

我也和他們一樣,脫了鞋襪,戴著鬥笠,和幾個頑皮的男孩子出去了。在黃濁的溪水中,我們爭著捉蝦子,捕小魚。有時溪水流得太急,撈不著什麼東西,他們就商議去田裏偷魚。因為農家的副業,便是養魚,隻要不遇著人,偷幾條小鯽魚是沒有問題的。但我那時的目標不在魚,而在蝦子和螃蟹,並且也絕不願意做小偷。我還喜歡螺螄,為了拾這東西,腿上常被螞蟥咬出血來,衣服全弄濕了,臉上都濺滿了泥漿,每次哭著回家,總要挨母親一頓大罵:“你知道你是個女孩子嗎?為什麼也和他們出去鬼混!”

“難道女孩子就不能出去玩嗎?”

“不能出去,隻能在家裏玩。”

“不,不!我偏要出去……”

接著,是母親的罵聲,和我的哭聲打成了一片。

【百家在線】

謝冰瑩和丈夫符號結婚後不久,符號因從事抗日文學的創作被關押,謝冰瑩出於生活所迫而與符號離婚。她晚年隨後夫離台去美,離開了她一直在台師大從事的教育工作,1974年到2000年,其間她深愛的後夫去世,加之漂離故土的她心情無比孤獨。90年代,她得知自己和前夫符號的女兒符冰在文革中因迫害而自殺,情緒低落,因此也一直不願原諒符號,雖然符號得知她在美洲,想邀她回大陸一行,但她以腿傷為由而婉言謝絕。其實,謝冰瑩也無時不在思念著故鄉和親人,故國之情始終在她胸中澎湃。她在給三嫂曾憲玲的信中,一再表示“我也天天想回去看你們。”甚至還這樣寫道:“到我上西天時,我還想把我火葬後的骨灰撒在太平洋裏,讓她漂到我的故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