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乙隻攻不守,短劍翻飛水潑一樣刺向王大力。
王大力有意看他造化,也不全力返攻。
趙天乙攻了近三百招,他胸中的絕學大部分來自王大力,他眼見攻不下,忽然變招將幼年所學施展出來。
王大力長劍在指間一跳,頓時將趙天乙逼出一劍之外。叫道:“停吧。”趙天乙向外一跳,若有所思。
王大力道:“本來預教你三天,想不到一天授完,可喜可賀,你明天就動身吧。”
趙天乙低頭看劍,良久方悟。忽對已走在門口的王大力說:“師父,世上有沒有無劍勝有劍之劍術?”
王大力頭也不回:“沒有。”
整場比試中王大力隻刻意讓了趙天乙一次,趙天乙明白:如果王大力不對自己喊“進攻”二字,自己永遠無法體會這以短勝長的境界,自己與大師的差距就全在這二字上了。
不知什麼時候,杏兒靜靜站在了趙天乙身後,她說:“聽爹說你明天要走了。”
“對。”
“還回來嗎?”
“不知道,我爹讓我回去繼承財產。”
“那你還回來嗎?”
“不知道。”
“你學劍學傻了。”王杏兒笑著,卻不勝悲戚。
“我不傻,我都明白。”
“那你還回來嗎?”
“三個月,三個月後我不回來就永遠不會回來了,我這樣的人哪個姑娘跟了我都不會有幸福,如果我不放棄劍,那我需要的隻是一個燒火做飯的人,如果我放棄,那我則沒有必要回來最新章節傀儡天師。”
“我等你三個月。如果你回來,我給你燒火做飯。”
“你才傻,為什麼呢?”
“那你學劍又為什麼呢?”
兩個人沒再說話。
趙天乙走的時候王大力一家都送了他,趙天乙給師父師娘磕了三個頭,王大力扶起他,拍拍他肩膀說:“走吧,你是我唯一正式收的徒弟。”趙天乙點點頭,跨上馬與趙大王二一幹人絕塵而去。
一行人走了幾天,在一處荒郊的酒攤上歇腳,幾個孤身客人見了趙大王二一幫惡漢自覺到讓出兩條長凳來。趙大吩咐手下人搬來兩壇自己帶的好酒,甩給小二一錠散銀,隻點了幾個佐酒小菜。趙天乙從容坐下,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露天的酒攤也不小,靠櫃台七八張長登上坐滿了紅頭脹臉的醉漢,腰間鼓鼓的都帶著家夥。這些人並沒有看趙天乙一夥,而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酒桌居中的一男一女鬥酒。
酒攤中央一張偌大的木幾上隻有一男一女,兩個人也不說話,抬起酒壇倒一碗酒仰脖就喝,身周已倒空了好幾隻壇子。那男人袒胸露懷,袒露處盡是黑刺刺的毛,黑中透著紅,酒氣已逼向了四周。那女客長眉杏眼背背單刀,喝得仍是那般從容不迫。
那男人又喝一碗,“哇”一聲吐了,抬起凶臉罵了一聲。那女客仰脖喝完最後一碗酒,向四周逼視了有一眼,說:“老黑,你輸了。”老黑道:“老子還沒趴下,二子,再拿酒來。”店小二懶洋洋道:“黑爺,早沒酒了。”老黑怒氣衝衝一拍桌子,四周一望,說:“那邊的朋友不是帶酒了嗎,先拿幾壇來。”老黑身後的漢子中便有一人徑在趙天乙桌上拎了酒壇,顯然仗著己方人多沒把趙大們放在眼裏。趙大剛想發作,卻被趙天乙攔了,低聲說:“別惹事。”
老黑見有了酒,又倒上,剛喝一口又哇的吐了。那女客冷笑一聲也倒上一碗,喝了一口讚道:“好酒!”又說,“今天你輸了,以後這條道上的生意由我雷媚紅來做。”話音未落老黑身後的眾漢紛紛起哄。原來這二人是兩撥土匪,在這裏比酒爭地。老黑身後一黑漢邪笑叫道:“黑哥,以後不能和女人比酒,你看她胸前那兩隻壇子不也能放二十斤酒嗎?”老黑與其餘土匪放肆大笑。雷媚紅不動聲色,一甩手,酒碗射出,將那黑漢額角打踏一塊,頓時血酒淋漓。雷媚紅冷笑道:“我教教小輩們說話。”老黑一拍桌子,身後土匪各拔刀劍,雷媚紅穩坐不動,隻是微微冷笑。剩下的幾個酒客皆偷偷向門口溜去。
趙天乙喝完一杯清茶,站起身說:“趙大王二,我們走。”店小二叫道:“那邊的爺留下酒錢再走!”趙大喝道:“我們沒喝你的酒!”店小二擼起袖子,從櫃台裏抽出單刀往櫃上一拍,懶洋洋道:“凡是進了我這店,一概交銀200兩!”原來這小二是與老黑一夥的土匪。這時雷媚紅忽道:“二子,他們的酒錢算我的,剛才我喝了人家一壇20年的女兒紅,頂平了。”店小二道:“姑奶奶,你和黑爺的事我們不管,但生意得做。”雷媚紅長眉一挑:“二子,欺我今個沒帶人是不是,我雷媚紅說過的話什麼時候變過?”店小二陪個笑,把刀收了,對趙大嚷了一聲:“滾吧!”
趙天乙把怒氣衝衝的趙大拉了一把,對雷媚紅一抱拳道了聲謝,領著眾人向門外便走。隻聽老黑的聲音:“雷媚紅!這條道我做定了,從前你仗著你老子雷天霸,現在你老子見閻王了,你們雷家堡也不用混了。不怕嚇著你,就是你老子還活著他今天也得死最新章節網遊之戰爭領主!”雷媚紅輕蔑道:“就憑你?”老黑抹了一把胸前的酒穢物,惡狠狠道:“清風絕,清風絕你聽說過沒,嚇死你個婊子,就是打敗劍神的清風絕,那是我師叔!”
趙天乙站住了。
“你放屁,我還沒聽說過這麼一號人。”雷媚紅顯然是在撒謊,她知道清風絕,江湖人都知道清風絕。
這時門口走進一位道人,背背長劍手持拂塵,行走之際顯得輕逸飄然,他輕飄飄地進來輕飄飄地說:“他沒放屁。”
“你是誰?”
“貧道清風絕。”
所有人都愣了。
老黑滿臉諂笑:“師叔,您老人家來了。”
趙大在旁早不耐煩了,伸手去扯那道人,邊罵:“哪裏來的雜毛……”
道人手一揮,拂塵微動,趙大慘叫一聲飛了出去。王二與手下人大吃一驚,急忙上前救護。趙大掙了幾下,嘴角出血,仍嘶聲道:“保護少爺——”
趙天乙靜靜看了清風絕一眼,施了一禮。
清風絕一愣神,見是一名後輩,隨即一笑道:“小官人請了,師出何門啊?”
“我叫趙天乙,劍神先生首徒。”
所有人又愣了。隻有趙大急得幹咳不止,連聲叫道:“保護少爺——”
趙天乙道:“得聞長者曾戰敗家師,不知是否能講述那一戰的情景。”
清風絕一揮手,淡然道:“也沒什麼可說的,我上門索戰三次,令師不敢交手坦言認輸。”
“鬥膽不才想代家師與閣下切磋幾招。”
所有人臉色都變了。雷媚紅急道:“酒錢付清了還不快滾!”
趙天乙看著清風絕。清風絕道:“請到外邊說話。”
趙天乙道:“不必了,不過頃刻間的事,何必贅煩。”
清風絕更不說話,拔劍。
趙天乙衝他點了點頭。
清風絕輕吟一聲,長劍刺來。
趙天乙拔劍往清風絕手上一點,清風絕手腕見紅長劍落地,趙天乙劍向上一支已橫在清風絕頸上。趙天乙說:“家師不屑與你動手,何敢狂言。”
清風絕眼中沒有任何神色,他後退。趙天乙撤劍歸鞘。
清風絕突然搶起地上長劍,再次刺了過來,雷霆一擊。
趙天乙拔劍,出刺,上撩。清風絕長劍落地,脖頸一涼,趙天乙沒有傷他,再次撤劍。
清風絕雙眼血紅,呼吸粗重,他瞪視著所有的人,忽然放聲大笑,他撕扯衣衫,手舞足蹈,嚎呼叫道:“你們這群混蛋全被我騙了,哈哈哈,老子不是清風絕老子不是清風絕,哈哈哈,你們都被我騙了……”他嚎呼而去最新章節國家畢業生。
趙天乙慢慢將長劍歸鞘,口中喃喃道:“不錯,我們都被他騙了,他不是清風絕。”隻有老黑委頓在地,絕望又無助地自言自語:“他怎麼可能不是清風絕呢……”
趙天乙看了他一眼,對他說:“你再說他是清風絕我就殺了你。”老黑顫抖了一下:“對,他不是清風絕,他是個瘋子。”雷媚紅哈哈一笑道:“瘋子的徒弟能是什麼好東西!”
酒攤靜靜的,無人搭話。隻有還在流血的趙大拍著早已無人的櫃台喊著要算酒錢。
趙天乙淡淡說:“我們走吧。”
他們剛走出半裏地,雷媚紅縱馬追來,趙大王二們自覺地落後了十幾米。
“你去哪?”雷媚紅問。
“回家。”
“回去幹什麼?”
“繼承家產。”
“你學了這麼多年的劍就為了回去繼承家產嗎?”
“我不會放棄學劍的。”
“除了練劍之外呢?”雷媚紅不依不饒地問。
趙天乙看著她,問她:“那你說呢?”
“殺富濟貧,鋤強扶弱!”雷媚紅咬牙切齒地說。
趙天乙笑了:“像你一樣?”
“廢話,難道像你師父一樣?”
“什麼意思?”
“趙天乙,你不覺得你師父有點不是東西嗎,當初如果他給清風絕一個教訓清風絕又何至於今天,他裝什麼清高?”
趙天乙臉上變色,良久才長歎一聲:“也許你說的對,但我師父絕非做作,一個像他那樣的高手,遇上清風絕那樣的人的確是厭於出手的,不怕你嘲笑,若不是捍衛師顏,我也不會出手。”
“但你實話說,清風絕的劍法怎麼樣?”
“他是個高手,所以我才保留了他的名聲。”
“劍練到這個份上,你再練下去還有什麼意思,你現在已經成了劍的奴隸,在做人上你連你手下一個馬夫也不如!”
趙天乙臉色再變,沒有說話。
雷媚紅見狀揚鞭拍馬而去,聲音遠遠傳來:“趙天乙,我希望幾年後聽到一個大俠趙天乙的聲名而不是劍神趙天乙!”
趙天乙忽有霍然開朗之意,也揚高聲音道:“如果我選擇做劍神,我一定會派人告訴你的,否則除非我死,你會聽到趙大俠這個稱號的。”
“我等著你。”雷媚紅去遠了。
趙天乙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找吳二。然後換了一身新衣服去給父親行禮。
見到了闊別兩年的兒子,一向莊嚴不失慈愛的趙老爺略略有些失態,他扶起兒子,看到兩年前那個少年終於成熟了,天乙手上的劍繭又讓他有些心疼最新章節仙脈武神。
“天乙,回來了就不要再走了。”
“爹……”少年劍客心中激蕩。
“爹老了。這家就得由你來當,爹知道你無心田產,但你得為爹想想……”
這時趙天乙看見門口趙大的影子一閃,衝他做了個手勢。趙天乙急忙找個借口辭了出去。
趙老爺看著趙天乙的背影,歎了一口氣。
趙天乙一出門就問:“找到吳二了?”趙大得意地點點頭。
“走,去看看。”
這是一處郊外的荒村,趙天乙以前打獵曾到過這附近,他絕沒想到這裏隱居著一位絕世的劍客,兩年前他曾在洛陽許重金遍請名師,但名師卻與自己近在咫尺而不知。趙天乙不由感慨萬千。趙大指著一處荒宅道:“少爺,吳二就住在那裏,這是一處荒村,隻有他一個人住,也不知道他何以為生。”
趙天乙讓趙大在原地等著,他下了馬,走進這間破敗不堪的小屋,屋裏潮濕黑暗,有一股莫名的臊臭氣味,趙天乙聚攏目光掃視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人,當他眼睛漸漸習慣了黑暗後忽然發現屋中的破草席上端坐著一個瘦小枯幹的老頭,老頭的五官看不太清,隻能恍惚瞧見他蓬亂的發須,他坐在那裏喃喃自語,雖然見有人進來卻並不搭理。
趙天乙一抱拳:“晚輩趙天乙,特來拜望吳先生。”吳二驚了一下,他用呆滯的目光掃了一下趙天乙,依舊喃喃自語。趙天乙不知他是否在有意試探自己,見他不說話,隻好在那裏站定,依舊抱著拳。
過了好半天吳二仿佛反應過來了什麼似的,定定瞧著趙天乙,說:“哦,你來了。”趙天乙急忙又一施禮:“晚輩趙天乙,乃是劍神先生首徒,特來拜望吳先生。”
吳二手撫膝蓋,默然無語,不知他又神遊何方去了。過了良久方道:“哦,原來你叫趙天乙,名字不錯。”說著匝吧一下嘴,又說,“不錯——”趙天乙道:“多謝前輩誇獎,晚輩原先名字趙天甲,年少多病,後有算命先生說晚輩名字過硬,趙乃百姓之首,天為萬物之首,甲為萬序之首,剛極而折,是以家父易甲為乙,賤命才得以保全。”
吳二麵無表情,思忖良久才又說:“你說你是劍神的徒弟,那麼現在的劍神是王大力嗎?”
趙天乙隻好說:“正是家師。”他奇怪之餘即明白:原來這吳二思維混亂之極,別人與他說話他聽在耳裏卻全然不解,隻有讓他想一會他才能繼續與人交談。趙天乙恍然之餘忽有一種悲憫之情,他想:吳二腦力已損傷若此,怎麼還能使劍呢?
誰知吳二一聽“王大力“三字忽如驚醒一般,上下打量了一下天乙,站起身來說道:“你跟我來。”
二人來到院中,趙天乙看清了吳二的樣子心中忽就一涼。原來吳二不單目光呆癡衣衫不整,而且因為終年不見陽光麵色慘白,身上袒露之處盡皆枯萎幹縮凹陷入骨,況且身高不及天乙胸際,已如畸形重殘一般,看樣子是絕不能再使劍了。
趙天乙打量吳二之際吳二也在觀察趙天乙,吳二道:“不錯,不愧是王大力,教出一個好徒弟來。”說著扔給天乙一根竹枝道:“你是晚輩,你先出招吧全文閱讀感謝路上有你。”說話間目中精光一閃已全無癡態。趙天乙見他身體羸弱如此,不敢使盡全力攻擊,但不盡全力又恐吳二嗔怪。手中竹枝一顫嗡嗡響如細蜂,向吳二罩去,卻全是虛招。
吳二讚聲:“好小子”手中竹枝亦是化為虛影接住,隻見萬千竹影交相輝映,就像真有萬千竹枝相擊,莫不應節發聲。趙天乙隻覺對方勁力內蘊不卑不亢,頓時收了小覷之心,竹枝一舞如龍似虎般攻來。吳二叫聲好將竹枝在指間撥弄,其勢輕盈如雀,卻將趙天乙的攻勢盡吸收了,切遊刃有餘變化百出。
這吳二雖然呆木,但運劍卻風流瀟灑落拓不羈,一揮一舞間如有神助,趙天乙立刻相形見絀,不出五十招已無可發招,隻得棄劍認輸,心中惶恐不安且又羞又愧,不覺汗流浹背。吳二拋劍於地,笑道:“不賴不賴,已登堂入室了。”轉而又遺憾說:“可惜這些天我琢磨出一套新劍法還沒用上,看來隻有與王大力應證了。”
二人又再進屋,吳二問了幾句王大力的情況,趙天乙一一謹答,趙天乙看吳二坐在那裏高不及桌,若非親身經曆絕難相信這是一位當世的劍術大師,趙天乙還發現談話間吳二豪情漸去,呆癡渾噩之意又來,隻是指間仍止不住的微微顫動,仿佛又在持劍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