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程今年二十二歲,大學畢業第二年。
父慈母愛,家裏有三個姐妹,他們對她寬容溺愛依賴;唐程沒有吃過沒錢的苦頭;唐程成績很好,從來不讓父母擔心,甚至一直是他們的驕傲。
唐程就是別人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可今天,唐程在娛樂場合的洗手間裏,抱著馬桶吐得一塌糊塗。
手機在包裏響,唐程困難地拿出來,上麵顯示的署名是“媽媽”。以往這個時間,她應該在家裏的,唐程是乖孩子,很少很晚回家。
現在,爸爸媽媽應該很著急吧,可是,她還是不想回家。
唐程剛撐著馬桶站起來,洗手間的門被從外麵打開,跌跌撞撞進來兩個人。
那兩個人沒有看到唐程,如火如荼地吻著,交換著彼此的熱情。女的衣著很少,完全依賴在男人的懷裏,嬌滴滴地哼著叫著,聽起來聲音誇張。
唐程胃裏一陣翻滾,伏在馬桶上,接著吐。
這邊稀裏嘩啦的聲音,隔壁間裏靜了靜,動靜更大了。女的嬌哼,“別這樣,有人在呢。”
男的聲音漫不經心的,“別這樣,那就這樣!”
接下來響動的不隻是聲音,還有搖晃的隔間板子。
唐程從裏麵出來,她喝了太多,腳下虛浮,站在洗手台前,看著鏡子裏那個臉色泛紅呼吸急促的自己。
爸爸媽媽看到自己這個樣子,肯定會失望吧?她可是好孩子的。
洗手間裏的聲音還在繼續,唐程打開包,拿出口紅,在鏡子上揮揮灑灑寫了幾個字,滿意地看著,踩著高跟鞋出去了。
“阿飛,你剛才弄得人家好痛啊。”女人還在嬌滴滴地撒嬌。
男人撫開女人抓著他衣袖的手臂,“別忘了,付錢。”
女人扶著自己的腰,嗔怒地嘖了一聲,“阿飛,剛結束就和人家說錢,很無情哦。”
“不說錢說什麼。”被稱為阿飛的人,年齡不算大,二十五六,皮膚白眉黑唇紅,長相偏向清秀,卻有一雙勾人心魄的眼睛,他鬆鬆垮垮地站在刺眼的洗手間裏,眼睛眯著。
“阿飛,晚上去你家,好不好?”女人依靠過來,繼續賴著。
阿飛抓住她的手,稍微推開點,“今晚有別的客人。”
“哼。”女人跺了跺腳,氣哼哼氣走了。
阿飛沒有急著走,看著鏡子上的字,字體清秀寫得倒是揮揮灑灑,隻是上麵的字不太文雅,“婊|子配.狗,祝你們天長地久。”後麵還畫了隻泰迪。
阿飛抬手,把前麵兩個字揮掉,後麵幾個字去掉,隻剩下狗和那隻頗有美術功底的泰迪。
他的確就是隻泰迪。
唐程回到包間裏,裏麵還在繼續喝。
陽陽是唐程的閨蜜,看到她就熱情地招手,“唐程你終於回來了,正打算讓費遠文去找你呢。”
唐程晃晃蕩蕩地走過來,坐在陽陽的左側,因為費遠文坐在右邊。唐程用冰涼的手拍著自己發燙的臉頰,“找我做什麼?”
“費遠文擔心你啊。”陽陽的頭靠在右邊男人的肩膀上,“我們要結婚了,你不會傷心的對吧?”
“不會。”唐程抿了抿嘴笑。
陽陽扭頭對著費遠文笑,“我就說,唐程是最善解人意的女孩子。”陽陽又說,“我們就算結婚了,我們還是好朋友,你永遠是我的女老婆。”
“嗯。”唐程說著,又喝了一杯酒。
費遠文隔著陽陽,抬手壓住她的手,“你今天喝很多了,不要再喝了。”
“嗯。”唐程一手拿著酒瓶,一手拿著酒杯,往後靠在沙發上,繼續喝。
時間差不多了,大家都急著走,陽陽說,“唐程不好意思,我們不能送你回去了,你能給你爸打電話,讓他來接你回家嗎?”
唐程今年二十二了,需要別人接著才能回家,而那個人隻能是她爸爸。
唐程迷迷糊糊地點頭,“嗯,你們走吧。”
費遠文還要說什麼,被陽陽拉著走了,唐程舉著酒杯,對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大聲笑著說,“祝你們天長地久。”
人都走了,隻剩下唐程了,可她還是不想回家。
阿飛晚上本來還有個女客人,但是對方老公提前出差回來,就改了時間,他晚上空閑下來。
阿飛回到休息室,別的同事正聚在一起比較著,哪個更有錢,哪個更難伺候。
平時走得近的朋友,從單人床上下來,過來拍他的肩膀,“出去玩,去不去?”
“不去,累。”阿飛打開專屬的櫃子,把裏麵的衣服拿出來,換上。
阿飛身高有一米八左右,穿上衣服看著瘦,衣服拿下來身材卻是極為有料的,上寬下窄,是天生的穿衣架子,可阿飛的後背上卻有幾道疤痕,和他白皙的皮膚,頗為不襯。
“去吧去吧,整天伺候些年老色衰的老女人,我們出去嚐嚐鮮。”朋友還在說,阿飛已經換上褲子,還是一句話,“不去。”
正說著話,一個個頭低一點長相差勁點的同事,從外麵進來,興高采烈地說,“外麵包間有個女的喝多了,誰去嚐嚐味道。”
“長得怎麼樣?”大家異口同聲問。
個頭低的同事說,“長得絕對漂亮……”不用其他的描述詞,其他人已經蜂擁著跑出去。
個頭低的同事說,“阿飛,你不去?”
“不去。”阿飛還是這兩個字。
阿飛的長相在這裏算是稍微靠前的,他和這裏融為一體又顯得格格不入,別人總說阿飛不該是這裏的人,可他就是這裏的人。
阿飛從休息室裏出來,在走廊裏看到幾個同事攙扶著個醉得不省人事的女人,應該稱為女孩更合適吧,黑色長發齊劉海,臉看起來很小,幹幹淨淨的樣子。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阿飛再清楚不過,可這和他沒什麼關係。
那幾個人動作不算溫柔,幾乎是扯著女孩往前走,她肩膀上的包拉鏈是打開的,裏麵的東西咕嚕嚕往外掉。有個同事發現了,跟在後麵一路撿,“阿飛,你還沒走啊。”
“沒有。”阿飛手裏拿著那根玫紅色的口紅,已經用掉大半。
“這個給我。”同事指了指阿飛手裏的口紅。
阿飛握住口紅放進口袋裏,“你們打算去哪裏?”
醉酒的感覺很不好,唐程是被餓醒的,醒了也不想起來。費遠文要和陽陽結婚了,她昨晚很晚回來,爸媽肯定會問她的,如果她說了真實的原因,依照爸爸護犢子的性格,肯定會給自己轉工作的。
唐程想著,就覺得頭疼得更厲害了。
睜開眼睛,看到的天花板是泛黃的,上麵斑斑駁駁的痕跡,她家的屋頂應該是純白色的幹淨的一塵不染的……
唐程左右看,屋子的擺設,真的不是她家。
唐程還穿著昨天的衣服,完完整整地穿著,她撐著起來。床邊放著一雙拖鞋,夏天款的男人的拖鞋,碼數很大,她穿上還留出很大的空間。
“有人在嗎?”唐程小心翼翼地往房子的其他位置看。
房子不新麵積倒是不小,上下兩層的獨家小院,院子裏兩棵不知道什麼品種的樹,中間懸掛著條繩子,上麵晾曬著隨風飄動著的襯衣。院子裏的東西很少,一塊石頭,一個大紅色的盆子,其他的什麼都沒有了。
“有人在嗎?”唐程又喊了一聲,還是沒有人回答。
她低著頭往回走,既然沒有人在,她還是趕快回家吧。
突然,右側房間的門從裏麵打開,一個擦著頭發的人從裏麵出來,他穿著白色的短袖腳上是和唐程穿的一樣的拖鞋。
“你好。”唐程彎了彎腰,拘謹地打招呼。
阿飛看了看她,繞過去,把脖頸裏的毛巾拿下來,搭在繩子上,“醒了就走吧。”
唐程又彎了彎腰,“謝謝你。”
唐程換上自己的紅色高跟鞋,想塗口紅沒找到口紅,想了想從錢包裏拿出現金,放在枕過的枕頭上。唐程沒有再看到阿飛,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唐程站在對麵路口等車,想著怎麼編一個聽起來不那麼瞎扯的理由,打消父母的擔心。
遠遠看到,阿飛從巷子裏出來,他換了長袖長褲,低頭在看手機。
唐程注意到他在看自己的方向,她趕快對他揮手,他又低頭看手機,毫無回應。
他可能沒認出自己。
她在路口的左側,阿飛站在路口的右側,隔著一個十字路口。沒多久,阿飛收回手機,唐程以為他打算和自己說話,一輛紅色的車子停在對麵的路口,阿飛彎腰,坐進去。
隔著段距離,唐程看到開車的是個女人,年齡不小的女人。
唐程回家,不出意料的,爸爸沒有去上班,媽媽在家等著,看到她回來,兩個人齊齊看過來。唐程主動坦白,“爸爸媽媽,我知道昨晚上不回來沒有接你們的電話,很不對,可是我現在想睡覺,等我睡醒,再告訴你們。”
唐惜想問,程紹祖拉了拉她,對她搖了搖頭。
唐程睡到晚上才起來,爸媽不在家,程甘蹦蹦跳跳從外麵回來,手裏拿著根棉花糖,笑得一臉白癡。
“二姐,你起來啦。”程甘笑嘻嘻地說。
唐程捧著杯子喝熱水,“爸媽呢?”
“四十阿姨約媽媽逛街去啦,爸爸晚上不回來吃飯。”程甘舔著棉花糖吃,一團糊在臉上,醜不拉機的,她自己不在意,擠眉弄眼地笑,“二姐,你昨晚夜不歸宿了哦。”
“爸媽有沒有說什麼?”
程甘搖頭,“媽媽想問你的,爸爸說‘孩子大了,不要管太嚴,不然她再大點你要更發愁’,媽媽就什麼都不問啦。”
唐程在心裏給爸爸比了讚,能拉得住衝動媽媽的,隻有爸爸了。
爸媽回來,果然對昨晚的事情,隻字不提,唐程也就蒙混過關了。
隔了兩天,唐程又去了,這次直接找阿飛。
前台說阿飛出去了,不在,要等。
唐程等了兩個小時,阿飛才從外麵回來,直奔前台,遞過去個牌子樣的東西。他隨意地靠著台子,和前台的小姑娘說說笑笑。
前台指了指唐程的位置,“有人等你哦,小心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