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個地方——初城離別(2 / 2)

那是個年輕人,麵色蒼白,輪廓深邃,眼眸清明,俊美的不像個華族人。她的頭發不算長,隻用皮繩紮起,束得整整齊齊。這樣的人夥計隻見過一次,那是去年冬天太守出城圍獵時,他站在店門口興致勃勃的看,看到了跟在太守身後的那一群英姿勃發的年輕人。聽人說,那些都是附近城池的大家貴公子,儀態翩翩,風流倜儻。

如今這個站在他眼前的年輕人,也是這幅資態。仿若馬背上的那些貴公子,一身大戶人家優越的氣息。夥計不敢怠慢,姿態放的更加低,“這傘在這邊,公子你且看看,可有合適的,若是沒有,倉庫裏還有一批,且讓我再拿給你瞧瞧。”

年輕人眯起了眼,笑的,“不過是買個傘罷了,不需要這麼折騰店家的。”她看了一眼攤在桌麵放的整整齊齊的各色雨傘,最後將目光落在一柄墨色的雨傘上。那是一柄通身墨色的雨傘,顏色甚至比她露在鬥篷外麵的衣領還要深上幾分。這把雨傘的傘邊,刺上了半支粉色寒梅,看起來格外的雅致。

纖長的手伸向了那柄傘,取到眼前,長指撫著傘邊的梅花溫和的笑道,“繡著梅花的傘,已經是很耐用的。店家,就是這把了。”

說罷,還不等夥計反應過來,就將一錠銀子輕輕放在夥計手裏,握著雨傘出了門。尚未反應過來的夥計,看著那人翻身上馬,握著雨傘,駕著馬衝出了雨幕,這才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公子公子,這傘,隻值二十個銅板啊……不值得,那麼多錢的……”夥計追了上去,看著那人在空曠的街道上縱馬,跑了一段路,就漸漸停了下來,扶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笑的溫溫和和卻是個敢在街上縱馬的少年,真是個人不可貌相啊。這樣的年輕人,應該是哪個貴族的公子,教養很好卻還是有著少年人頑劣心性。夥計搖了搖頭,長籲了一口氣之後,拿著手裏那錠分量不輕的銀子,原路返回了店鋪。

微雨落在身上,打著脖子涼涼的。夥計縮著腦袋,快步往店鋪的方向走,邊走邊想著要不要同老板說幾句,下次進貨的時候多考慮一下圖案。夏天也快來了,瀾州的夏天,是會連大雨的天氣啊,傘,也該多備些。

嗬,還真是個出手闊綽的公子哥。

年輕人駕著馬,一路衝出了南門。守城的兵士看著她這麼急的速度,還以為是盜了東西的賊人。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這做賊一般逃竄的速度。

近日有不少百姓家失竊,報到了太守府,太守說了,要嚴加防範。難得一向風平浪靜的初城有這等事,是個立功的好機會。若是那個慌慌張張策馬而出的人真是個偷雞的賊人,那可是個好機會。

年輕校尉一瞅,扶正了戴歪的軍帽。趕忙翻身上了馬,招呼了一群人,追著那道如同黑色利箭的身影,衝了過去。可是那人的馬太快了啊,好像蠻族青隼的箭,一瞬千裏。急匆匆的追了一裏地,校尉停了下來。看著馬蹄飛濺起來的黃泥弄髒自己新的軍服,守城的校尉四下搜尋發現早就把人跟丟了,楷掉了衣領上的黃泥,罵了一句,“姥爺的,跑的賊他娘的快。”蹬了一下馬蹬子,複又帶著一群人返回城門。

渾然不知被人追趕的年輕人,一路縱馬,出了城外那片茂密的深林。粘濕的雨水飛濺,一路上留下了馬蹄新鮮的痕跡。

她駕著馬一直走,朝著向南的方向一直走,終於在天色昏黃的時候走出那片蒼翠的森林,在一條小路旁的破廟歇了腳。

這是一條小道,沒有雜草,看起來有很多人打這裏走過。小道旁的破廟也是,從門口看很幹淨,年輕人牽著馬進了門,將馬栓在廟門邊,便走了進去。

不算小的地方,在牆角鋪了一堆幹草。幹草旁邊還留下火堆燃盡的痕跡,看起來有人也在這裏待過,不,或者說這裏經常有人來過。這是南邊駛向初城的一條捷徑,走商的人都喜歡來往於此。

對於這個臨時居所,年輕人表示很滿意。拾起了地上散落的柴火,又折到旁邊樹林抱了一堆濕潤的柴火回來,她吹開了火折子,把火堆升了起來。

將身上濕漉漉的鬥篷取下,放在一旁烤著。取下的刀藏在刀鞘裏,放在一旁,幽暗無光。天色暗了下來,她從懷裏把幹糧包取了出來,望著漸漸燃起來的大火,開始發怔……

她在初城呆了三天,這是她離開初城往南邊走的第一天,幹糧,傘,避雨的鬥篷,刀,開始的一切都很好。

隻是,當初興致勃勃畫了地圖,說要讓她跟著一起走遍九州的人,卻早已不再了……

這是烈武帝八年,故城的人已經全部死去,世間空空蕩蕩的,好似隻有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