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火光在清朗的眼眸中跳躍,年輕人把幹糧吃了之後,慣例將旁邊的長刀拿過來。盤腿放在膝蓋上,從懷裏拿出鹿皮巾,低眸專注的擦拭。那柄長刀,長有三尺,寬有一掌,刀背很厚,刀刃銳利,火光在雪白的刀身跳躍,火紅的好像鮮血。
年輕人輕柔的擦拭著刀身,目光柔和的好像在看自己的情人。
她原先是個將軍,從軍六年,退伍的時候隻有懷裏的兩錠銀子,還有這把年幼時便跟在身邊的刀。她家是有名的武將世家,還隻有兩歲的時候,她的父親就戰死了,沒幾年,她的小姑姑也死在了草原上。這柄刀,是她爺爺傳給她父親的,後來給了她姑姑,再後來就到了她手上,就再也沒有離開過。
教她武藝的師傅常常說,將軍的刀要時常保持整潔,雖然做的是殺人的事,也要保持潔淨。這樣,才能用最亮的刀,去殺最狠的人。
她現在不做將軍了,但是刀還是得擦的。雖然不用再殺人,但路遇猛虎也需自保。
更何況,她從軍六年,家破人亡。那個百年前出了無數名將的家族,到最後,也僅僅隻是留了這柄刀下來。也算是給自己這個未亡人留下個念想吧。
年輕人姓原,單名一個玳字。這名字,還是她的祖父取給她的,有長壽安康之意。可原家的人,對這樣的生活卻是可望而不可求的。
十六歲那年,她還是如同自己的祖先一樣,上了戰場。
是了,她便是大半月前死去的大將軍原玳。可她答應過別人,不能死,要活著回來,於是她活著回來。可是,要求她活著回來的人,卻不在了。
她的母親死了。溯北蠻族攻入城樓的那一天,她的母親在原氏先烈的祠堂裏,燒了一把火,把這個供奉著二十多位將軍的祠堂,一把大火燒的徹徹底底。
她的夫子死了。初城太守,在城破被俘之前,一頭撞在堅硬的城牆上,隨著大火死去。
為了報複原家世世代代在峽龍關口的殺戮,這群蠻族人將初城的老百姓,都趕在城外的北川河邊,屠戮殆盡。茫茫北川,被鮮血染了個徹徹底底。
屠了城,留下幾千兵馬駐在此地,這群橫渡過來的蠻族人發動了蓄謀已久的侵略,攻下了周邊的一個又一個城池。
所有人都死了,街頭賣桂花糕的阿嬸,巷尾做燒餅的大叔,來客樓裏說書的先生,還有一旁拉著二胡伴奏的瞎眼先生。
全都,死了啊。
還包括那個,住在將軍府旁邊小巷,總是笑眼彎彎的她。
滄瀾軍的斥候八百裏加急告訴自己說,將軍,城,被屠了,沒有一個人跑出來的時候,自己還不敢相信的問了一句,再說一遍。可是那兵士跪在地上俯地低額,在自己的要求下說了一遍又一遍。可一遍又一遍,都是這麼一句話。
真是,太難堪了啊……
春日裏庭院開了一樹雪白的梨花,夏日清晨巷頭飄香的包子,秋日滿目金黃的稻田,冬日無銀的皚皚白雪。一切的一切,都曆曆在目……可陪著她打獵爬城牆,吃包子打雪仗的那些人,怎麼能說不在,就不在了呢?
老人們常說因果報應,原玳以前常常不信,可她現在卻信了。
她小的時候很調皮,春天一到的時候總愛拿著藤條去抽院裏開的很好的花。姆媽一見,就嚇唬她,說,世女這麼糟蹋這些花,夜裏是要遭報應的。花裏的妖精會半夜化形,變成人飄進你的房間,狠狠的抽屁股。她聽得多了,也不在乎,隻對成日裏對她說教的姆媽扮個鬼臉,一溜煙的跑出大門去了巷口。
她不知道小的時候做壞事真的有沒有妖精來教訓她,可她長大了之後殺了人,才曉得真的會有人教訓她的。每次駕馬出關,她的斷浪雪白的刃上,都帶著淋淋的鮮血。
有時候在戰場上看著一個又一個蠻族人倒在她的馬蹄邊,她看著那些飛濺出來的血,總在想,故鄉的人死去的時候會不會也是這樣的。
段肢,割喉,鮮血淋漓,腦漿四溢。
她呢,她是不是也想這些人那般死在刀下。不,不,或許,還要更加痛苦一點。
畢竟,她長得那麼美啊。
入軍六年,她殺了很多人,打了很多次仗,也看了很多不堪的景象。每次打仗的時候,總會抓有俘虜,裏麵總有不少年輕貌美的女人。而原玳的腦袋裏,也總忘不了那個秋天。
那是他們攻破溯北邊境望月城的時候,收獲了很多東西。被俘虜的將軍,男人,女人,都被她關押在城主府裏。
那天大風,她從帳篷裏出來,正打算親自去看一看那個戰果赫赫的將軍。路過關押女眷的房間,卻聽到女人淒厲的哭喊聲,麵色一瞬間冷凝。
衛兵一見她的臉色,伸腳一踹,就把門踹開了。大風刮過裏,她看著自詡為德行操守一流的華族士兵,一個個的將柔弱無力的蠻族女人壓在身,下,正粗魯的伸手撕開她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