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晉……竇晉……你薄情寡義謀害嫡妻,你為何還不來陪我……為何還不來陪我……”
不知是外頭院子裏從哪裏忽然起了一層薄霧,女子的怨恨之語在薄霧中飄飄蕩蕩半天才散去,而原本隻竇明一個人嚇得不輕,此時幾個年紀小的孩童已經哭出聲來了。隻庶出七竇岱雖害怕,卻還是強撐著。
屋內的人呢,竇和、竇寧兩小子雖害怕,卻更是膽子大,聽到這聲音竟然出聲問道:“是二叔祖母嗎?是二叔祖害了你?是真的嗎?”
二老太爺此時已經嚇得麵孔煞白,竇淳、竇江兄弟突然聞到了一陣尿騷味,他們明白定是二老太爺嚇得失禁了。
祠堂內突然亮了起來,是竇慶拿火折子點亮了蠟燭,他瞟了一眼嚇得回不過神的二老太爺,卻是對著竇漣、竇渝兄弟倆道:“兩位堂叔,看來今日之事是老祖宗也看不過眼去方才顯靈的,還有二叔祖母,她老人家是兩位堂叔的生母,她的死因兩位堂叔應該好生探查一番才是,不然豈不是枉為人子?”
竇漣、竇渝兄弟倆自幼失母,有幾年是和竇江兄弟倆一道被安老夫人撫養的,直到十幾歲的年紀因為二老太爺的緣故方才疏遠了一些,後來更是因為二老太爺的偏心,陳氏的跋扈,同慶安堂這邊的來往更是少了。他們倆兄弟養成這等性子,未嚐就不是二老太爺和陳氏故意的。多年的壓製與忽視,加之本就沒有多少出眾的才能,讓他們在慶和堂裏的處境也就隻比庶出的幾房稍微好一點而已。
但是此時此刻,聽到從來偏心的老父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辱罵去世多年的生母,看到老父被祖宗顯靈給嚇得失了禁狼狽不堪,多年來的懼怕頓時消退,隱隱的憤怒和仇恨卻是急劇上揚。竇漣總算是慶和堂的嫡長子,他知道這是一個機會,若是不能抓住,以後自己也就是帶著妻兒搬出慶和堂成為一般竇氏的普通族人了。
竇漣當即就直起腰第一次當著老父的麵出聲道:“阿慶你說得對,家母故去多年,若是沉冤未血,我和二弟當真是不配為人子!”
“不孝子!你想做什麼?齊氏那個婆娘有什麼冤?她是得急病去的。難不成你是懷疑我了?好哇,我就知道,你們兄弟早就和竇淳、竇江蛇鼠一窩了,不孝子!我要去告你忤逆……”
二老太爺從蒲團上坐起,那纏繞著鼻翼的若有似無的香味讓他的情緒陷入更大的波動之中,他指著兩個原配嫡出的兒子破口大罵,再看向還在流著血淚的齊氏的靈位牌子,竟是抬起腳就踹了過去。
屋中眾人的臉色頓時都非常難看,即便竇源這個陳氏的兒子,也覺得二老太爺做得實在是太過火了。然後,又是一陣陰風起了,那才點亮沒多久的蠟燭又再次熄滅了。
“六哥,二叔祖母會不會太生氣了,所以來抓二叔祖?”竇和天真稚嫩的聲音在漆黑一片的屋內響起,竇淳幾個倒也罷了,二老太爺和竇源頓時又嚇得不輕。
“阿源!走,扶我離開!”二老太爺驚恐的聲音響起,等到竇源扶著他出了屋,他才聞到了一陣尿騷味,又不見院子裏的兒孫們,當即氣道:“都是些慫貨!你怎麼膽子也這麼小?不過是人為的小把戲,就將你給嚇得尿褲子了?”
竇源氣得不行,嚇得尿褲子的明明是老頭子你自己好吧。他才翻了個白眼,眼角卻掃到了院腳處又起了一陣薄霧來,懼怕之下兩腿都打起哆嗦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薄霧之中什麼東西金光一閃從二老太爺的老臉上劃過,落在了他的腳跟前。二老太爺抬起手摸了摸臉頰,看見手上都是血跡,再低頭,借著廊蕪下燈籠的光芒以及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那是一隻金釵,點翠的孔雀含珠震翅雙股釵,隻是其上的明珠已經不見了蹤影,而那孔雀的展開的翅膀也有一隻退去了顏色,陳舊非常。
“是齊氏,是齊氏……齊蘊華她來了,她來尋我索命來了……”二老太爺看著這根當年隨著齊氏蘊華下葬的釵子出現在眼前時,終於徹底崩潰了,他尖叫一聲,推開了竇源,跌跌撞撞地跑遠了。那綢褲下麵一路滴過的帶著氣味的水漬,很快也跟著一道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