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刀客(2 / 3)

紅衣少女對雲襄的指責毫不在意:“江湖兒女,率性而為,哪來那麼多規矩?夢蘭是見識公子方才虎口奪食的本領,忍不住追出來拜見。”

雲襄拱手道:“小生雲襄,途經貴地,囊中羞澀,隻好到寶號借幾兩盤纏,望姑娘恕罪。”

“雲公子客氣了!”紅衣少女大度地擺擺手,“咱們開門做生意,自然不怕別人贏錢。隻是我見公子把把追殺,明目張膽,犯了跟虎吃肉的大忌。莫非公子是有意露上一手,以引起夢蘭注意?”

雲襄笑道:“姑娘多心了。在下初次借光,行事莽撞,令姑娘笑話。”

紅衣少女怫然不悅:“公子行事從容冷靜,在人聲鼎沸的賭坊也如深潭古井般平靜。說是初次借光,誰會相信?小女子本有意與公子結交,不過公子若是拒人千裏,夢蘭也隻好就此拜別。”

雲襄沒想到對方快人快語,倒令他有些尷尬,忙拱手道:“是在下心懷戒備,令姑娘誤解,萬望恕罪。”

“既然如此,公子可否移步一敘?”紅衣少女做了個“請”的手勢。

“姑娘誠心相邀,雲襄敢不從命?”雲襄說著尾隨紅衣少女便走,金十兩忙追上兩步,悄聲問:“方才你們在打什麼暗語?什麼是借光?什麼又是跟虎吃肉?虎口奪食?”

雲襄詭秘一笑:“金兄得靠自己去揭密,咱們不是有過約定?如果金兄對自己的頭腦沒信心,不如現在就將我的命拿去,免得再傷腦筋。”

對方越是如此說,金十兩越是不願認輸:“你他媽少狂!老子發過誓,不揭開你這些秘密,決不傷你性命!不過一旦弄明白其中關節,哼哼!”

二人隨紅衣少女登上街邊的馬車,穿行半個甘州城,最後在一處巍峨的府第前停了下來。二人在紅衣少女帶領下進了府門,來到一間書房外,紅衣少女遠遠就高叫:“爹爹,我回來了!”

一個中年漢子迎了出來,疑惑地打量著跟在少女身後的雲襄和金十兩:“他們是……”

“這位雲公子,乃是女兒今日在賭坊中遇到的千道高手。”柯夢蘭說著指向金十兩,“這位壯士是雲公子的隨從,叫……”她突然有些尷尬,發覺自己竟忘了問金十兩的名字。

“綽號金十兩,名字卻差不多忘了。”金十兩大大咧咧地道。

“金十兩!”那漢子有些驚訝,“可是落旗鎮上有名的刀客金十兩?”

“正是。”金十兩沒想到自己的名號在西北道上還有些響亮。

“在下柯行東,見過雲公子與金壯士。”那漢子忙向二人拱手為禮,並向二人示意,“雲公子,金壯士,裏麵請!”

書房內,三人分賓主坐下後,柯夢蘭侍立在柯行東身後,而柯行東則不住打量著雲襄:“不知雲公子是何方人士?家住哪裏?”

雲襄淡然一笑,“祖籍江南,現在四海為家,居無定所。”

柯行東將信將疑地問道:“雲公子精通千術?”

“精通說不上,略知一二罷了。”雲襄淡然道。

“來人!拿牌九!”柯行東一聲高喊,有家人應聲捧上一副烏沉沉的牌九。柯行東一摸到牌九,立刻就像變了個人。隻見他以令人眼花繚亂的手法碼好牌九,抬手向雲襄示意:“公子請。”

雲襄沒有動手,卻笑道:“柯老板以藏頭去尾的手法碼下牌九,豈不是做好陷阱讓我來跳?”

“公子好犀利的眼光!”柯行東慌忙離座而起,對雲襄躬身而拜,臉上的表情已由驚訝變成了敬佩。金十兩方才也睜大眼睛看著柯行東碼牌,卻沒看出對方做了什麼手腳。見雲襄一言點穿對方的手法,他有些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不過是個老千,有什麼值得柯老板如此尊敬?”

“你知道什麼?”柯夢蘭瞪了他一眼,“我爹爹的賭技在甘州數一數二,雲公子能一眼看穿我爹爹的手法,就這份眼力,放眼天下恐怕也不多見。”

“再高明也隻是個老千,有什麼稀奇?”金十兩不以為然地道。

柯夢蘭還要再辯,卻被柯行東抬手打斷。他無心理會金十兩的貶斥,卻對雲襄拜道:“公子突然出現,定是有為而來,敢請公子示下?”

雲襄笑道:“方才我經過寶號,發現門外有轉讓的告示。而門裏卻生意興隆,人氣旺盛,實在不像是需要轉手的爛地,所以便大膽猜測寶號是遇到了麻煩。正好我也缺錢,就狂妄地在令愛手上連殺五把表明身份,如果令愛有心,自然會來找我。”

金十兩再次張大嘴,雲襄竟在自己眼皮底下與人作了這麼多交流,而自己卻渾然不知。金十兩突然發覺他身上的秘密真是源源不斷!

“雲公子真是天降奇人!”柯行東大喜過望,“不瞞公子說,在下正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煩,若得公子相助,定能化險為夷。來人!快擺酒!”

一桌豐盛的酒宴很快就擺了上來,雲襄與金十兩欣然入席。酒過三巡,雲襄開門見山地問道:“不知柯老板遇到了什麼麻煩?如果我雲襄幫得上忙,定不遺餘力;如果幫不上,也不敢讓柯老板浪費時間。”

柯行東一聲長歎:“實不相瞞,我柯行東幹這一行已有二十多年,大風大浪經曆過不少,在甘州也算享有薄名,最近卻栽到家了。半個月前,賭坊中來了個年輕人,借賭博之機調戲小女,被小女連損帶罵贏得幹幹淨淨,他惱羞成怒,揚言要贏下整個賭坊。三天後這小子帶來了幾個幫手,一天時間就贏了上萬兩銀子。說來慚愧,柯某也算是在賭桌上打滾多年的老手了,什麼場麵沒見過?卻偏偏看不出對方使了什麼手段。這小子連贏三天後,我已經輸得快沒了本錢,隻好賣掉賭坊認栽。誰知那小子還要趕盡殺絕,揚言誰要敢接手這賭坊,他都決不放過。有柯某這前車之鑒,誰敢接手?明日他還要上門。柯某明知他出千,卻抓不住把柄,隻能坐以待斃。”

“他這樣趕盡殺絕,究竟是為什麼?”雲襄問。

“他是逼我將小女輸給他,以雪前恥!”柯行東憤然道,“這小子揚言,除非柯某獻出夢蘭,不然他就要一直贏到柯某傾家蕩產。”

“哼!”一旁的金十兩不屑地撇撇嘴,指指雲襄道,“這小子都能在你們賭坊連贏數把,我看你們的賭技也稀鬆得很,被人贏光也很正常。”

“你懂什麼?”柯夢蘭瞪了金十兩一眼,“雲公子隻是借光贏點小錢,不是出千。隻要他不貪心,就算知道他在虎口奪食,咱們也無可奈何。賭坊對這種手段心知肚明,能將損失控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而那小子明明在出千,但咱們卻完全看不出來。”

“你們是要我揭穿他的手段?”雲襄問道。“不錯!”柯行東忙道,“明日我與他對賭時,公子若能揭穿他,柯某願以賭坊一個月的收入酬謝。”

“成交!”雲襄伸手與柯行東擊掌後,立刻起身告辭,“明日大戰在即,在下得早些歇息。”“我讓下人收拾客房,今日公子便在寒舍歇息。”柯行東說著也不等雲襄反對,便令下人收拾客房,帶雲襄過去。二人剛出門,柯夢蘭突然追了出來,紅著臉對雲襄盈盈一拜:“一切拜托雲公子!”

隨著下人來到客房後,金十兩不住對雲襄抱怨:“你也不問問柯老板對方是如何行事,你甚至連對方賭什麼都不知道,若是看不穿別人的手段,豈不害了柯老板,也讓老子跟著你遭人白眼!”

雲襄笑道:“柯行東既然不能看出對方的手段,咱們問也沒用,明日隻能臨場發揮,見機行事。他把希望完全押在我這個陌生人身上,顯然已是走投無路,死馬當成活馬醫。我能揭穿對方的手段固然好,如若不能,就隻能把命賠給柯行東了。”

“喂!你的命是我的!”金十兩忙提醒道。

“放心吧,我會一直給你留著。”雲襄哈哈一笑,在床上躺了下來,“還不來點我穴道?”“看你明天要幹活,今晚就放過你,可別耍什麼花樣啊!”

“都習慣了點上穴道睡覺,你這不是要我失眠嗎?”“少他媽得了便宜還賣乖!”金十兩和衣在另一張床上躺了下來。望望對麵的雲襄,他對明天的豪賭充滿了期待,甚至隱隱希望這小子能繼續他的神奇。

三十二張牌九被柯行東眼花繚亂地碼好,然後推到對麵那個神情倨傲的錦衣公子麵前,對方隨意掃了一眼,示意柯行東繼續。

雲襄混在觀戰的賭徒中間,仔細打量著不知名的對手,隻見他年紀甚輕,頂多不超過二十歲,手中折扇輕搖,俊美的臉上流露出輕佻和狂放,對麵前的豪賭毫不在意。他的身旁還有一個中年文士和一名白發老者,二人正全神貫注地盯著牌九,似乎他們才是賭桌上的正主。錦衣公子身後還肅立著四名彪悍的隨從,排場還真是不小。

柯行東開始打骰子發牌。他們賭的是大牌九,每人四張牌,自由配成兩組後,由莊家與三個閑家比牌。兩組俱大加倍贏,一大一平贏單倍,一大一小算和局。由於事先不知對方的牌,所以配牌就比較講究策略,拿到好牌不一定贏,拿到小牌也不一定就輸。可不知怎的,錦衣公子與兩個同伴對柯行東的牌似乎能完全洞察,每每針鋒相對地巧妙搭配,將柯行東殺得狼狽不堪。

片刻工夫,錦衣公子就在談笑風生中贏了數千兩銀子。好不容易捱到休戰吃飯,柯行東才像逃命一般離開賭桌,立刻讓人叫來雲襄,連連催問道:“雲公子可看出什麼端倪?再賭下去,柯某真要傾家蕩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