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燕小乙必退,盛老也必然安全。
此刻別說繼續鉗製盛老或者傷盛老了,隻要多一點要求,在盛老隨從的兩個一流刀手的夾擊下隻會變成一地肉塊。
然而燕小乙此刻的目標並不是被動保護少幫主那麼簡單,“誤入虎穴”的局麵已經逼得他不得不以攻代守。
燕小乙沒有退,也沒有放開鉗住盛老的手。
相反,他進!
大吼聲中,燕小乙盡力前進,全身撞在了前麵這個老頭背上,兩人一起衝前。在兩道銀鏈般的刀光中,燕小乙奮力扭轉了盛老的身體,避開了右邊一刀。
白光跟著逆轉!
紅血四濺!
悶哼!
最後是一聲聲嘶力竭的狂吼。
“都退後!”
這聲吼卻是燕小乙發出的。
他右手的小刀從盛老身後繞過來,死死抵住了他的喉嚨,整個人貼在盛老的背上,蒼白的臉上到處都汗珠,左手卻沒有握住盛老的手腕。
燕小乙的左手現在在地上,被他自己的靴子一腳踢到,飛出去了老遠。
剛才他雖然避開了右邊一刀,終於讓自己的兵器逼到了盛老的喉嚨上,但不是沒有代價的。
代價就是左手。
他伸出血肉做的左手去直接擋左邊的刀。
一刀斬掉。
光禿禿的左腕鮮血泉湧般的噴出,為了減緩血流的速度,燕小乙用它直接抵在了盛若海的腰間,隻一會功夫,盛若海就感到從後腰到左邊褲子一直到靴子裏的襪子全溫呼呼的濕了。
“誰上來我就殺了他!”燕小乙繼續大吼,一次比一次聲音微弱,流出的血好像在流出他的命。
看著喉嚨上的那把小刀,盛老的隨從既憤怒又無奈的後退成了一個圈,好像在在火圈外麵看著烤肉的饑餓群狼。
俞世北終於上來了接替了他,一從盛老的後背離開,燕小乙就癱軟在了地上,翠袖跪在他麵前的地上給他包紮。
但燕小乙還沒昏迷,他掙紮對破口大罵的盛老說道:“隻要到了揚州,在下我任你千刀萬剮!”
鞭子呼嘯,王天逸不停抽著胯下的駿馬,箭一般的衝進了碼頭。
進目第一個場景卻是一艘孤零零的大船正要駛離棧橋,船上卻有人不停的跳進水裏。
王天逸並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一幕,也不知道盛若海作繭自縛,為了讓僥幸逃出的人找不到船,隻留了一艘船在這裏,導致他被挾持後,手下不得不匆忙去上遊找船追擊救人,更不知道現在那些被逼的跳入大江的正是船上留守的盛老手下,霍無痕的人並不信任他們,開船後,就逼得他們跳江離開。
但王天逸聽出船上那大吼大叫:“都滾下去”的聲音,俞世北的聲音。
俞世北在,那霍無痕就在。
王天逸瘋了一樣的朝那條船疾馳而去,大叫道:“少幫主!我是天逸!等等我!”
船上的人也看見了他,且不說他的聲音,但看穿著一身大紅的新郎官策馬狂奔就知道是誰來了。
這時的船已經駛離棧橋十幾丈了,霍無痕也靠到船舷邊大叫:“天逸!快點!”
聽到少幫主的聲音,王天逸整個人為之一振,他也不停馬,雙手捂住馬眼,策馬在棧橋上直衝到底,瞬間連人帶馬的一起躍進了波濤洶湧的大江。
全身一頭紮進冰冷的江水,王天逸連婚袍都急得來不及脫,就奮力鑽出水麵,揮臂奮力朝那條大船遊去。
船上的俞世北已經把繩子係在了自己樸刀刀柄上,大吼一聲:“接著”,奮力朝著王天逸擲出。
“來的好!”早已練得在水中如一條魚般的王天逸猛地一仰身體,整個人好像一條大魚般在水麵立起了半個身體,一把抓住了飛來的樸刀刀柄。
接著那條長長的繩子瞬時間繃直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的傳來,船上的人開始拉王天逸了。
握住那緊繃的繩索,看著越來越近的霍無痕的臉,王天逸卻感到想哭。
是喜悅還是慶幸,他不知道,隻是在這喜悅之內還參雜著一縷縷的恐懼和空虛,“死亡來臨之時就是這樣的吧?”王天逸暗暗的問自己。
他知道沒有答案。
喜悅過後的這一刻,心裏毫無繃緊的繩索帶來的充實感覺,卻隻有空虛和一點淡淡的哀傷。
但這並沒有持續多久,正出神的王天逸的突然覺的手上一鬆,整個人握著樸刀又摔進了水裏,這感覺簡直象從天國掉到地獄一般的可怕。
繩子斷了!
驚恐萬分的王天逸再一次從水裏探出來頭,連臉上的水流進眼睛的酸澀都顧不得,就強睜開眼睛看究竟出了什麼事。
一個人頭在他和船之間沉浮,手裏攥著一把長刀,王天逸認出了他——盛老的一個貼身保鏢,從船上人的叫罵之聲,王天逸已經猜到了剛才發生了什麼。
這個人眼睜睜的看著盛老被挾持綁架,沒有像其他同袍一樣找船追人,而是像自己一樣跳進大江鳬水追船,剛才看船上的投繩給自己, 他知道自己王天逸是少幫主的心腹,不想自己得逞,索性揮刀斷繩,讓自己上不了船。
作為一條蛇,被友軍誤解乃至誤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要是平常,王天逸肯定忍耐不語。
但現在是什麼時候?
自己這幾年的心血就讓他平白一刀砍了個精光?
這是何等的讓人肝腸寸斷!
眼看著大船已經升起風帆,加速離自己而去,王天逸徒勞的奮力遊過去,但距離卻越來越遠,已經沒有繩子可以扔這麼遠的距離了。
在遙遙而去的“天逸小心”的聲音中,前麵的那個好漢貌似一樣的絕望,他放棄了追趕,掉了頭,怒氣衝衝的朝王天逸舉著刀遊了過來。
而這邊的王天逸豈止怒氣衝衝,簡直已經怒火燒到眼裂了。
“我操你娘!”王天逸操起俞世北的樸刀,狂怒的朝盛老保鏢遊了過去。
兩個長樂幫的好漢,兩個其實為同一英雄效力的精英,兩個同樣絕望的江湖高手,就這樣在大江裏血戰起來。
盡管這個保鏢是負責江運四爺的人,盡管他自幼就熟悉水性,但他卻輸了。
王天逸勝。
因為他曾經是北方人,因為曾經被水淹死過,因為他必須要在長樂幫這種高手雲集的江南門派活下去,所以他不僅養了水性,還專門研習過水戰。
魚一般在水裏繞到對手的側麵,利用樸刀的長度優勢,從肋部一刀切進去,雖然黑暗裏看不到血染紅碧水,但那彌漫開的血在水裏比在空氣裏還腥百倍,
但王天逸並不滿足,他並不浮上水麵,而是一個猛子插到已經在水裏四肢攤開的敵人麵前,一把把他托上了水麵。
然後一個魚刺衝出水麵,高高舉起樸刀朝著敵人的麵門,狠狠的,不停的,剁了下去。
王天逸的肺都要氣炸了,全身都是一種爆裂開來的絕望,他扭頭看一眼越來越模糊的大船影子,繼續“我操娘”的把屍體剁進水中。
然後他再潛入水中,再拖出水麵,再剁入水中。
不知砍了多少刀,大船早就不見了,王天逸的嗓子都吼得嘶啞了,而對手的麵門也看不到了,王天逸愣在了水裏,水的冰冷這時才包裹了他,樸刀從手裏滑進了水裏,屍體也慢慢的沉了下去。
大江上什麼都沒有了,除了一望無際的冰冷和黑暗。
王天逸泡了好久,直到自己快要昏眩過去,他才無力的劃開了水麵,朝岸邊遊去。
不遠的棧橋上那裏已經站了一排人,不知道站了多久。
王天逸被人拉上棧橋,他也沒有反抗,就勢四肢張開躺在了地上,滿身是水、渾身大紅的他在月光下好像一朵泡蔫了花。
“我完蛋了,把我捆起來吧。”王天逸閉上眼睛,語調裏帶著大江般冰冷的絕望。
“我很抱歉。”章高蟬站在他的身邊,很艱難的說著這四個字。
“和你有什麼關係呢?”王天逸歎了口氣,卻沒有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