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秦堅看到了那棵半枯萎的大榆樹,他走上前去撫mo著樹身上那道幾乎把樹折斷的巨大的裂痕,扭過頭問道:“老爹,我一直很奇怪,這裂痕如此齊整,當是用刀砍的!但是,但是,什麼樣的刀能夠砍得如此之深?簡直神乎其技!”
“我知道你會問這棵俠樹的。”李老爹捋著白胡子,凝視著那橫斷樹身的刀痕悠悠的說道。
“俠樹?為什麼?”秦堅聽這棵樹居然有這樣一個奇怪的名字,不禁愣了。
“因為那樹的傷疤是和你一樣的人留下的。”李老爹拄定了拐杖,目光漂離開這榆樹,一直朝著虛空看去,臉上逐漸紅暈起來,彷佛看到了遙遠的過去時光,連聲音都迷離起來,聽起來彷佛在嘴裏吐出霧來。
“小秦,我來告訴你這刀痕的來曆。“李老爹一歎,說了起來:“十八年前,我爹象我這把年紀,順生隻不過象小福一樣才十一歲隻會打醬油而已。而我就如同順生那般壯實,這棵榆樹也沒有刀痕,他挺拔健壯的就如同年輕的我一樣。
那年的一天,我收工回家,天蒙蒙黑中,我看到了有個人躺在這棵榆樹下麵,我跑過去抱起他一看,卻是個昏迷不醒的大漢。當時他簡直和你一個月前一模一樣,腰上掛著刀,臉上帶著行走江湖特有的風霜之色,渾身燒得如火燙一般。
我和父親把他抱回木屋,給他熬了薑湯,伺候了整整三天,他才退燒!
他告訴我們,他是條好漢!
落魄的好漢!
我叫他趙大哥,他武藝真好,我親眼見他用筷子夾死二十三個蚊子,隻一口茶的功夫!
他不僅武藝好,人也仗義!那時我爹對我說,這是老天派他來幫我們安順巷的!
你知道,蘇州是江湖豪強飛鷹幫的地盤,所有的漕運都由他們一手把持!我們做扛夫的隻能任他們魚肉!他們豢養著無數武林高手,我們這些杠夫雖然有力氣、人數多,但根本不是武林高手們的對手!
所以別的城市一個麻袋給十文錢,而他們隻給我們五文錢!
整整三十年了!
一直是這個可憐的價錢!我們扛夫也要活啊!可是飛鷹幫壟斷了漕運,除了他們的碼頭我們哪裏也去不了!
趙大哥俠義!他聽了我們的話,淚流滿麵!
他沒有用腰裏的刀去為飛鷹幫為虎作倀!
他跟著我一起去扛麻袋!
他靠力氣賺吃的!
什麼叫俠義?這就是俠義!”
說到這裏,李老爹已經淚流滿麵,但他猛地擦幹了眼淚,腔調雖然哽咽,但卻帶了一股決絕,他繼續說道:“那時候,我們這些扛夫正團結在一起,要求加工錢,趙大哥武藝高能服眾,他挑了頭!
我們誰都不去碼頭扛活了。沒過多久,飛鷹幫就猛撲過來!
趙大哥帶領我們狠狠揍了那群狗崽子!
後來,整個飛鷹幫的高手盡出,為了不連累我們,趙大哥自己獨闖飛鷹樓,擊斃對方四大金剛,邊殺邊退,最後和他們的蘇州主管決戰於這安順巷!
那是個雨夜,我們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屋子、籬笆的空隙裏看趙大哥是怎樣的視死如歸!
對方也是個絕頂高手,使一柄長槍,趙大哥單刀應敵,在雨夜裏,在這安順巷裏,槍如電閃,刀如虹飛,雙方整整激鬥了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啊!
最後趙大哥一個劈天裂地的猛斬,真如天邊的霹靂,好像要劈碎整個安順巷一樣,不僅劈斷了敵人身體,也順路劈斷了這大榆樹的一半樹身!”
說到這裏,李老爹渾身戰栗起來,彷佛真進了一個冷氣森然的殺氣與雨氣混雜的夜晚。
“那後來呢?那個趙大俠怎麼樣了?”秦堅看李老爹渾身沁入了遙遠的殺氣與雨氣,不禁止著急的問道。
聞聽此問,李老爹渾身一抖,宛如當頭挨了一棒,愣了片刻,低下頭說道:“趙大哥自己負傷過重,就在這安順巷仙去了。”
“唉!”秦堅一聲哀歎,手摸上了那深深的刀痕,耳邊彷佛聽到了那夜淒厲的雨聲和喊殺聲以及那趙大俠臨死前慨然一呼,何等壯哉!
閉目歎息良久,秦堅才又問道:“所以李老爹你們一家幹脆的救了我?”
“嗯,”李老爹點了點頭,“你很像趙大哥,第一眼看見你,我就信任你。另外不管是誰,隻要有難,我們總會幫一把的!安順巷的人雖然窮,但是沒有見死不救的!”
最後這句擲地有聲,秦堅心頭似被重錘打中,眼中似有淚的他對李老爹說道:“這果然是棵俠樹!老爹,你們的俠義不遜於趙大俠啊!”
就在這時,巷子拐進來一個人,對秦堅輕聲說道:“你傷沒事了?”
聲音雖輕,但秦堅心裏卻早記住了這個聲音,聞言之後,猛地轉身朝來人看去,拳頭已經攥在了一起!
來的正是背後踹飛秦堅的公子哥——趙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