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終章(2 / 3)

迪子將雙手插進外套的口袋裏,佇立在路邊,任憑風吹拂著。

現在隻要按一下門鈴,等幾分鍾,也許阿久津就會出現。

在這淒厲的晨風中,阿久津會說什麼?

是滿臉驚訝地說“請進”,還是像平時那樣溫柔地擁著她的肩膀, 說“一起走吧”?是一邊慢慢地走著,一邊輕聲對她囁嚅道“妻子死了,但我的心不變”;抑或是說“心情還沒有調整過來,現在什麼也不想”?

不管他怎麼做,迪子都已經不在乎。她現在想要的,不是阿久津說的話語。

一旦變成語言,全都會是謊話,隻有流露在表麵的語意殘留著,而隱藏在內心裏的真正的心緒會消失殆盡。在語言麵前,思考、令人煩惱的想法全都會消失,剩下的隻有白茫茫的虛無。

人們用語言表達出來的內容,還不到內心的十分之一。不,也許連幾十分之一、幾百分之一都不到。語言這種東西還是算了,那種荒唐已經不需要了。現在迪子想要的,僅僅是阿久津的眼神。

歡愛之前,阿久津總是直直地凝視著迪子。隻要有他那種含情脈脈的眼神,就能夠忘掉一切,就能夠將以前的一切當作往事埋葬在內心深處。

兩年來的煩惱和愛戀,最後換來的就是那個眼神。正因為毫不虛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阿久津的愛,所以迪子才忍受了痛苦,跟隨阿久津直到現在。而且,隻要有了這種愛的真實感,以後即使與阿久津分手也能活下去。

風在大街上掠過去,落葉飛揚,吊唁的花圈上那黑色和白色的細繩脫開了,隨風舞動著。

門依然緊閉。

迪子站在風中,對著門合起了雙手。

這裏麵,長眠著阿久津的妻子。以前的惡作劇、報複,全都不是因為憎恨阿久津的妻子。不僅如此,其實迪子是想與她相處得更親密、更和睦的。她和她看起來應該能相處得很融洽。

事情變成這樣,是因為迪子太愛阿久津了。過分的愛戀,使迪子變得盲目。

“請原諒我。”

迪子在風中緊閉雙眼。

過了片刻,有一輛汽車開過來,緩緩地駛到院門前停下,一位穿著喪服的老婦人牽著孩子的手走下車,大概是阿久津的親戚。

有那麼一瞬間,婦人用詫異的表情看著迪子,隨後走進院門。

婦人敲了敲玄關門。不到一分鍾,門從裏麵打開。婦人躬著腰消失在門裏。

門再次關上,四周又隻剩下了風。

上午八點。迪子在路邊再一次合起手掌,然後輕聲說道:“再見。”

這話與其說是對阿久津妻子說的,毋寧說是對阿久津說的。

雖然沒有見到阿久津,但她愛他,現在依然愛著他,這始終未變。這是不容動搖的事實,與他的妻子死了還是活著無關。

在風中,能夠確認這一點,迪子已心滿意足。

毫無疑問,因為有了她愛他、她得到他的愛的這份確認,所以迪子可以從阿久津那裏離開了。

“再見!”

迪子又說了一遍,然後頭也不回,便朝著來時的高野川方向徑直離去。

迪子去東山一乘寺附近的婦產醫院,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沿著高野川河岸向北走去,在橋頭向右拐就到了一乘寺。前麵的電線杆上懸掛著招牌,按招牌的指引,拐入一條小路。

從那條小路的轉角過去第三家,就是醫院。

對婦產醫院,迪子並不熟悉。偶爾也有婦產醫院向輸血中心申請用血,但他們之間沒有更多的聯係。

反正沒有熟悉的醫院,所以去哪家婦產醫院都是一樣的。

迪子現在還不知道那家醫院是否安全、值得信賴,萬一發生事故致人死命也怨不得誰,如果那樣的話,她覺得是上帝給予她的懲罰。

哪家醫院都一樣,順著風走,去第一眼看見的那家醫院。

她這麼想著,往前走著,最早發現的,就是這家醫院。

也許是時間尚早的緣故,候診室裏沒有人。掛號室裏的小姐正在整理病曆卡櫥架。

“掛號嗎?”

“是的。”

迪子報了姓名和年齡之後,小聲告訴她:“我好像懷孕了。”

看來掛號室裏的小姐對這類事情已經司空見慣,毫無表情地問了迪子的住址和聯係方式之後,說道:“醫生馬上就來,請您稍等―下。”

迪子在候診室的長凳上坐下,望著窗外,她看到馬路對麵的石牆和大銀杏樹茂密的枝葉,那些枝葉也在隨風搖動。

醫院是個兩層樓的私人醫院。掛號處的左邊是樓梯,樓上好像是病房,從那裏傳來輕微的嬰兒啼哭聲。這是家同時負責生孩子和墮胎的醫院。

迪子像要從那啼哭聲中逃避似的,又朝窗外望去。每次有風刮來, 銀杏樹的枝幹便向右搖曳,同時,泛黃的樹葉則在空中飛舞。

“有澤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