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是非成敗,一枕煙霞溪野(一)
夏輕凰急推他道:“好容易哄回來,你還不容讓些,真想把她往錦王身邊趕啊?她和錦王十幾年的感情,若你逼急了,還想留得住她?”
蕭尋驀地轉頭,眸光比此刻的夜幕還在幽沉幾分。
“你也認為,在夏歡顏的心裏,我永遠比不了許知言?即便我待她再好,即便我已是她的夫婿?”
夏輕凰一呆。
歡顏趴在床上,隻覺腦殼一陣一陣地疼。
她近來情緒大起大落,方才又給蕭尋刻意氣了一回,身體有些不適,便更懶得動彈。
蕭尋已跟進來,靜默片刻,到底依上去,柔聲道:“我已經把那人放了。”
歡顏道:“你放不放那是你的事。你們都是些厲害人物,我還想活得長久些,再不敢管你們的事。”
蕭尋道:“真不管嗎?許知言的事也再不管嗎?”
歡顏霍地轉向身,向他叫道:“你不能也別管嗎?”
蕭尋問道:“我怎樣算別管?由著吳國局勢愛怎麼發展便怎麼發展,等不可收拾時讓我們大蜀處處被動?”
歡顏道:“真有那麼嚴重嗎?”
“你說呢?”
“我不懂什麼家國大事,我隻懂得,如果知言繼位,可能會是吳國曆代君王裏最賢明的一個,他不會對蜀國或對你怎樣!”
“知言……你懂許知言……”
蕭尋笑得苦澀,“你以為,許知言當了皇帝,他的事和國家大事有什麼分別嗎?當了皇帝,可以做到一些原來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可更多的事還是做不了!否則,許知言複明後的太子之路,怎會走得這麼艱難!與國相關,再無私情,私意,私事!”
歡顏轉頭看向他,“再無私情,私意,私事……也就是說,便是我請求你別去和錦王作對,你從來隻是敷衍我,從來沒有當真過?”
蕭尋不覺一怔,許久才道:“錦王妃真的隻是怕你在那裏威脅到她的地位,才設法通知我把你接回來嗎?”
歡顏不解,“什麼?”
蕭尋神色卻更加冷鬱,卻淡淡道:“沒什麼。”
他起身叫人進來侍奉歡顏洗浴安睡,自己卻走到一邊,默默倒酒來喝。
歡顏到底不敢真的叫小白猿過來在他酒壇裏撒泡尿。她見他連喝了幾壺,心灰意懶般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待要起身去攔,卻又覺得他生氣得莫名,也便不理他了。
但細細想來,目前許知言地位不穩,是福是禍全不可料,錦王妃就是對她不滿,也不會挑在這時候爭風吃醋。
於是……
她心裏驀然一抽。
錦王妃說,若她真拿出手段來,哄一哄,逼一逼,蕭尋很可能改變立場,至少不與錦王為難;
楚瑜也說,蕭尋的態度至關重要,他不肯改變主意,即便皇帝下旨立錦王為太子,錦王也將前程堪虞……
連他們都能看出蕭尋的重要性,並看出她對蕭尋有一定影響力,蕭尋心思如斯玲瓏,又怎會看不出?
蕭尋為她肯隨他回來而開心,可隨即便疑心她是為了許知言的前程才回來,為的是說服他扶立錦王!
可他難道看不出,她真是自願回來的嗎?
她主動親他,主動擁抱他,甚至容忍著他淩虐般的歡愛,還不夠嗎?
歡顏這樣想著,便也心灰意懶起來,憑著蕭尋喝多少的酒,也不想去理會了。
她卻不知,蕭尋從來便清楚她沒那麼喜歡自己,——便是有些動心,至少那份喜歡,絕對比不上她對許知言的那種真摯和深切。
他極其聰明,不僅猜到了錦王妃要她回來的用意,更猜測她之所以對自己百般依順,隻是因為迫不及待地想取悅於他,勸他改變主意……
歡好之後,她果然開始勸他別和錦王為敵……
想不猜忌,又怎能不猜忌?
她已是他的妻子,卻在昔日情人那裏住了兩夜。
她說他們是清白的,可他隻見到雙目複明的許知言風姿絕世,更勝往昔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