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2 / 3)

江雨生幾乎想給郭信文一個安慰的擁抱。

郭信文說:“在我眼中,你還和當年一樣。”

“那隻是你一廂情願的錯覺。”江雨生坦誠道,“我早變了。並沒變成一個壞人,我隻是長大了。我的七情六欲已經升級,不再局限於簡單的愛與恨。我會算計,會使心眼,會眼紅嫉妒別人,會更加周密地掩飾自己,也會有很多不能訴諸於語言的欲-望。我很抱歉,信文,你一直『迷』戀的那個純情的江雨生,他已經不在了。”

郭信文怔了良久:“是因為家父和我才讓你改變的。”

“不。”江雨生說,“是我自己做出了選擇。隻有溫室裏的花朵才有資格一輩子保持純真,遺世孤立。普通人,就如河底的沙石,要想和大環境融為一體,就隻有打磨成一枚光滑的卵石。可是,要我選擇,我卻寧願做一枚沙灘上的卵石,都不肯去做被嗬護的花朵。”

“我並不是不喜歡現在的你。”郭信文說,“我隻是……我覺得你……”

他語塞了。

江雨生能明白他沒有說出口的話:“信文,你隻是寂寞。你實在太寂寞了。”

他這樣的人,出生時基本就注定了大半生的軌跡。穿什麼衣,念什麼書,做什麼工作,娶什麼樣的妻子。

沒有意外,也沒有驚喜。

他又位高權重,他不開門,沒人能走進他的圍城裏。無人敢自作多情關懷他,更沒人敢對他評頭論足。

他又不同於顧元卓。後者家道中落,幹脆另起爐灶,重頭再來,可以完全做自己喜歡的事。

郭信文是時光中一名孤獨的旅客。

郭信文低聲說:“你當年和顧元卓,過的也並不是這樣的生活。”

“一樣的。”江雨生說,“不是生活模式,而是對男人的態度。我渴望男人,渴望和他們產生愛情。這些你不屑一顧的客人,在我眼裏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郭信文眉頭緊鎖,嫌惡道:“這些人,你都能看得上?”

“所以我說我們倆不同。”江雨生說,“你覺得他們醜陋,但是我可以和他們共情。我知道那是在尋求慰籍和陪伴,抒解寂寞。我是他們中的一員。”

江雨生指給郭信文看:“你瞧,我內心深處,會去嫉妒那些青春漂亮的男孩,羨慕他們光潔的肌膚和纖細的腰肢。我的目光會下意識在那些男人健壯的身軀上停留,欣賞他們結實的肌肉。我能讀懂他們每個姿態的含義,看懂他們每個眼神。我也會有幻想。平日裏看到英俊的男人,男明星,我會分泌多巴胺。而你不會。”

郭信文說:“我說過,我隻喜歡你。”

江雨生笑,將手覆在郭信文手背上,非常直白地問,“那你對我有什麼衝動?你幻想過我的身體嗎?”

郭信文麵『色』不變,但是鼻尖隱隱有些冒汗:“我們吻過……”

“那個像小孩子搶玩具似的吻?”江雨生笑著,“我說的是成年人的吻。是你急切地想要占有這個人,想和他以最袒『露』的姿態,做最親密的事……你看過我和顧元卓的錄像。你很迫切地想和我做那些事嗎?你想像他一樣對我……”

郭信文反手握住了江雨生的手,用力極大,幾乎要把骨骼捏碎。

“你想把我嚇退,雨生。你是怕我後悔。可我說過,我願意為了你去改變,去嚐試。”

“這就是問題所在。”江雨生搖頭笑,“都活這把歲數了,你還不明白麼?永遠不要為了迎合別人而去改變自己。不然,你遲早會後悔的。”

人隻有做自己時,才最恣意快樂。

位高權重的郭信文,一個人便是一座孤城。

有板有眼的一磚一瓦,橫平豎直的建築線條,深灰暗青的『色』澤。

高大,雄偉,莊重。但是也寂靜、壓抑、寂寥。

曾走進城裏的人,又因受不了寂寞,都紛紛離去,比如前妻於懷安。而隻有江雨生,他耐得住寂寞。他曾到訪過,也曾離開過,現在又回來了。

郭信文為了把江雨生留下,便想著給他需要的一切。

這是一份真摯的情誼。江雨生很感動。但是他的經驗告訴自己,他如果和郭信文真的走到那一步,都會後悔。

但是有些人,感情再好,也隻能止步於友情。『性』-關係並不適用於他們。

隻是江雨生理解郭信文。這男人將他固執的脾『性』用於一切事情上,包括這場求愛。

義正嚴詞的拒絕隻會把關係鬧僵,白白糟蹋了一段友情。隻有循序漸進地引導,勸解,讓他自己想明白,清醒過來,才能化解這個困局。

兩人後來在一家常去的茶館喝茶看球,混到深夜才回來。

司機把車開到公寓樓下。郭信文堅持要下車送一下江雨生。

他這人,很多事上都像足他父親,有一種老派紳士的體貼和固執。尤其在禮節上,對自己要求十分嚴格,不肯有少許差池。

郭信文低聲說:“你今天說的話,我回去後回好好想一想的。隻是,雨生。盡管你說你變得油滑了,我依舊還覺得你同當年一樣。”

江雨生道:“那要不是我當年就已如火純清,要不就是我如今做人的功夫還沒修煉夠。”

郭信文說:“你這樣就很好,不要改變了。”

“這話我也回贈你,信文。”

郭信文笑:“好好休息,改日再一起出來賭球。今日輸你五十塊,下次總得翻倍贏回來……”

郭信文的目光投向江雨生身後,麵『色』微變。

江雨生扭頭,就見顧元卓拎著便利店的購物袋,正慢悠悠走過來。

路燈照著顧元卓一臉懶洋洋的笑容上:“這不是郭總嗎?”

郭信文從容地點頭:“顧總,好久不見。”

“確實有些年歲了。”顧元卓並不走近,“我回國後一直想上門拜訪,感謝你之前對顧家的關照。隻是郭總是個大忙人,時間上總是不湊巧。想不到有緣,今日在家門口碰到了。”

郭信文撲克似的麵孔終於有些變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