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大驚,以劍護體,微側過頭去,隻見向龍雨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已到身後,擺個進攻的架式,撚指微笑。
牟玄聖冷笑一聲:“便你們兩個齊上,我也不懼!”向左側邁開兩步,躲開敵人的夾擊之勢。向龍雨雖然臉上微笑,實則心中驚懼,他本想用陰指勁偷襲牟玄聖,卻不料牟玄聖中了自己一指,卻渾如未覺。當下邁開八卦步伐,小心進擊。
三個人廝殺作一團,分分合合,已經打到總兵府的牆邊。許多守衛挺矛舞刀衝了上來,卻不敢迫近,隻是齊聲呼喝,把牟玄聖圍在當中。
又戰了四五個回合,突然一人分開衛士,揮拳躍入戰圈,咬牙切齒地叫道:“惡賊,我來報你一掌之仇!”不是別人,正是華山派掌門楚雄客。
牟玄聖冷笑一聲:“手下敗將,也敢言勇!”嘴裏雖然這麼說,但他也知道今天自己絕討不了好去,於是長劍一抖,使一招“蒼鬆迎客”,向楚雄客肩頭刺來。楚雄客在戰團中是最弱的一環,見狀不敢硬接,後退一步。牟玄聖趁機一招“蘇秦背劍”,擋開了淩衝的鋼刀,左手劍指一劃,又逼退向龍雨。
隻聽他一聲長嘯,縱身向外躍去,兩名衛士衝過來阻攔,被他兩劍刺去,各在喉頭留下一點紅印,就此喪命。他躍上牆頭,冷笑一聲,頃刻間消失不見了。
淩衝等三人急忙翻牆追去,隻見牟玄聖挺劍在前,疾若奔馬。追了一程,楚雄客已經落在了後麵,淩衝和向龍雨並肩而行,向龍雨轉過頭來,微微一笑:“肅亭兄講得不錯,你果然大有長進了也。”
淩衝對向龍雨素無好感,但聽他稱讚自己,也不免點頭微笑。兩人堪堪追到城邊,隻見牟玄聖已經躍上城牆,知道無法追及了。淩衝停下腳步,恨恨地道:“這惡賊,終有一日,我要取他性命!”向龍雨搖頭笑道:“你功夫雖長進了,若想勝他,也總須再下十年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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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衝回到總兵府的時候,就看程肅亭、龐明和毛翼等都聚在王保保床前。商心碧憂心忡忡地問道:“此人便是牟玄聖麼?有他在,怎的可敗貊高?”
毛翼環視眾人,緩緩說道:“我即將出城埋伏,明日與貊高決戰。隻恐有牟玄聖在,此戰卻難得勝,幾位可有破他之法麼?”程肅亭微微搖頭,向龍雨卻笑道:“雙拳難敵四手,咱們幾個跟隨了將軍去,若遇了牟玄聖嗬,便齊上取他性命!”
毛翼點點頭:“隻怕他再來刺殺大王,須留幾人在此守衛。”龐明道:“此間守備嚴密,我與淩官人留下,定可衛護大王周全,程老前輩等隨毛將軍去便了。”淩衝忙道:“請龐大哥與程老前輩留下,我必要親往取那惡賊的首級!”
商心碧搖頭道:“官人還是留下為好。”淩衝話語堅決:“我料那賊今番失手,明日定不敢來,我定要往戰陣上去尋他!”商心碧眼望毛翼,毛翼向她使個眼色:“既如此,就煩程老與龐先生留守罷。”
事後,毛翼悄悄對商心碧說:“淩退思是信人,斷不致招呼不打便走的。夫人不須擔憂。”
當晚,毛翼親率兩千精兵,潛出北門,往蒙山埋伏。商心碧心中忐忑不安,才睡了兩個時辰,就披衣起來,到臥室來看王保保。隻見王小姐坐在床邊,倚著床架,正在打瞌睡。商心碧輕輕拍醒她,說:“郡主兩日未曾合眼,且去睡罷,奴在此間伺候便是。”
王小姐望了她一眼,緩緩說道:“如此,辛苦你了。”商心碧苦笑道:“郡主何須如此客氣。”王小姐對她一直沒多大好感,這使她心中非常苦悶。
王小姐出房自去睡了,商心碧坐在燈下,以手支頤,愣愣地出神。過了一會兒,她從懷裏摸出一股鳳頭金釵來,輕輕****那正是當年在大都驅口市上,她悄悄遞給王保保,要他來買下自己的那股金釵。想起當年情景,不禁唇邊露出一絲溫馨的微笑,但隨即轉頭,看到王保保雙眉緊蹙,神情憔悴地昏睡不醒,她不由幽幽地歎了口氣。
才轉回頭來,輕輕剔亮油燈,忽聽身後王保保輕聲問道:“一直忘了問你,這釵哪裏來的?”商心碧聽他中氣較前兩日充足,大喜過望,急忙來到床前,問道:“大王現下覺得如何?”
王保保緩緩地眨了眨眼睛,苦笑道:“頭痛得很,口也幹燥,取茶來我吃。”商心碧急忙從坐在炭盆上的銅壺裏傾出半碗熱茶來,扶起王保保,遞到他的唇邊。王保保喝了幾口茶,舒一口氣,說:“扶我坐起來。”
商心碧放下茶碗,取兩個枕頭來墊在王保保背後,又給他裹上一件皮裘。王保保苦笑道:“不料我落到這般田地,倒似個弱不禁風的婦人一般。”商心碧強顏歡笑:“大王說笑,人豈有不病的哩。過兩日痊愈了,大王依舊生龍活虎一條好漢。”
王保保看她手指間仍然夾著那股金釵,又問一遍:“這釵你哪裏來的?”商心碧回答:“此是亡母留與奴的,貼身藏著,未曾遭人搜了去。”王保保說:“既是如此緊要物事,你當日並不知我是何許人也,怎便贈了於我?”商心碧回答說:“奴雖愚鈍,也看得出大王是當世英雄,因此……”王保保微笑道:“當世英雄?我卻哪有一分英雄相?你是賭博押寶,天幸教你押中了一注,隻這一注不得長久嗬,怕要血本無歸哩。”
商心碧眼圈發紅,但依舊假裝微笑著說:“大王休頹唐,待痊愈了,揮軍破了關、貊,再南下平定偽朝,重振朝綱,帶礪一統,那時奴盛裝了為大王賀。”王保保搖頭笑道:“你休寬慰我,我雖在病中,頭腦昏沉,耳目偶也清明的,我知關、貊今已迫至太原城下,形勢萬分危急……”
商心碧看他臉色略有好轉,說話條理分明,想一想,突然跪倒床前,磕下頭去:“奴犯了重罪,請大王責罰。”王保保有氣無力地問她:“赦你無罪。你做了些甚麼?”商心碧就把偷用印信,並教毛翼統攝三軍的事情簡略說了。
“你先起來,莫磕頭了。”王保保輕輕擺手。等商心碧重新坐到床邊,他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微微笑道:“我怎怪罪你?你若不為此,軍中無主,我等早便為關、貊所擒了,我怎還能靜臥在太原城中養病?事急隻得從權,我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商心碧俯首道:“謝大王不罪。”
“關、貊已到城下,”王保保問,“可交戰了麼?”商心碧回答:“未曾,天亮才待決戰。”說著,把自己和毛翼商定的計劃,合盤托出。王保保想一想:“你倒記得我的話哩。貊高輕脫,若能直薄其腹心,則必為我所擒,隻看毛翼能否隨機應變。”說著話,看看窗外:“甚麼時辰了?”
商心碧走到窗邊,向外張望:“呀,下了霧了。若非有霧,此刻天已亮了也。”王保保乍聞此語,悚然一驚。他想一想,突然提高聲音說道:“真是天助我也!快馬傳我的將令於毛翼,擒殺貊高,隻在今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