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方歌的臉上向來沒有多餘的表情,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沒有變化。
他垂下眼簾,唯一泄露情緒的窗口被斂藏起來,我隻能盯著那張微微抿著的唇去猜測他心裏在想些什麼,八成是在想蘇洛雲還真是個笨孩子,翻篇這種事都學不會。
“那不關你的事,沒必要自責。”他依然低著頭,好看的臉上擺滿了我不想去相信的冷靜,這種於事無補的安慰沒有一點效力,或許是回憶反複加強刺激的力量太過強大,而我這隻小白鼠被鎖在時間的籠子裏,開始還會一味掙紮,最後還是會慢慢適應這種偶爾的煎熬感的。
“你們當初為什麼要搬家?”難道不是因為不想再看到我嗎?過去的很多個夜裏,我都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最先跳出來的永遠是這個,包含了雙重否定,卻因為一個問號而變得萬分艱難。
“那個家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太多的回憶,看見一次就難過一次,丟掉再多的東西,出門的那個城市裏也留有太多的痕跡,我們呆不下去了。”過於平淡的語調,這一刻我很羨慕他處理事情的果斷態度,聽來隻覺得這是一件歸屬於別人的事。
視線慢慢掃到他看向窗外的側臉,心髒慢慢抽緊,那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再次席卷過來,那件事發生的那一天,我看見的也是這個樣子的曲方歌,周邊像是有一圈看不見的悲傷在浮動著,偏偏容不得別人去靠近,他封鎖了一切。
那種難過的情緒如同看不見的病毒慢慢在空氣中蔓延,我慢慢覺得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鬆弛下去,變得格外沉重。
“那你為什麼要去參軍?”當我忐忑不安的來到這個曾經無限向往的大學時,得到的卻是他已經參軍的消息,晴天霹靂般震住了我,當時第一感覺就是,他一定非常厭惡我,再也不想和我扯上任何關係,連打照麵的機會都不想有。
靜謐了很久的空氣慢慢翻騰起來,睫毛掀起了一個新世界,“那是我想了很久的決定,跟你無關。”
這個時刻的蘇洛雲慢慢扯出一抹苦笑,這是事實應該算是對這些年的安慰了,可偏偏輕鬆不起來,那兩個“無關”一下子把我彈開了好遠,眼前的這個人像是坐在了天邊,更加捉摸不到丁點蹤跡了。
5
柚子最近早出晚歸的行程安排讓我以為她和那位班長大人正處於突飛猛進之態,可事後一問才知道她是有事沒事就去他學校晃悠,可偏偏那個人是個典型的學霸,教室和圖書館兩點一線,基本上找不到什麼影子,倒是學校的門衛大叔對她有些眼熟了,還誇她真是精力充沛。
而我則進入了一種徹底的宅狀態,除了上課,全部的時間都呆在寢室裏,準確的說是窩在了寢室的電腦前,沒日沒夜的看電視劇,一種要把全部電視劇都看完的勢頭,可事實上,我隻是想要避免閑下來的時刻,這樣才不會東想西想。
即便我們在同一個學校,即便我們的學院相鄰,即便這個學校還有共同的食堂、操場和圖書館,可那種相遇還是需要很大程度上的機緣,甚至還有一些刻意營造的可能。
“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都可以找我。”那次吃完飯後他是這麼說的,可是我怎麼還好意思去麻煩他,畢竟那次已經不討喜的說了些不好聽的話,更何況我們也不是那麼熟悉的關係,也許最後我們還是會成為點頭然後擦肩而過的泛泛之交。
至於陳子墨,似乎正忙著什麼比賽,也沒時間來招惹我了。
高中即將告別的時候,老胡說,“這個世界並不是隻有這個小小的教室,你們以後會看到更廣闊的世界。”
現在我才明白,他說的很對,可不完全。事實是,這個世界確實很大,可我們的大部分時間還是待在一小方天地裏,和那些重複的人,慢慢生活,慢慢捱下去。
6
周六的時候,柚子突發奇想的約我去江邊看煙花,說是老夫老妻也是偶爾需要一些情調來中和的,可是她這一突然的想法卻沒有考慮到這天晚上的公交車的火爆程度,簡直快把人擠成肉醬,臉都貼在窗戶上的我盯著慢慢變黑的天,正一點點的黑化成怨婦。
公交車的玻璃上突然出現了一張麵孔,奇異到我以為是幻覺的時候,司機一個急刹車,全車的人都因著慣性的作用向前傾,卻被那擁擠給緩衝掉了一些摔在地上的可能,一向平衡感不好的我情急之下抓住了一隻手臂,一側臉才發現那並不是所謂的幻覺,這個曲方歌是真實的。
“好巧。”一直維持冷漠表情的麵部一下子笑起來還有些僵硬,我還低估了S市的公交車師傅想要成為賽車手的夢想,一個猛烈的急刹讓這次見麵有了不同尋常的意味。
按照什麼經典橋段的上演,應該是碰撞出浪漫的火花的,可偏偏我旁邊站著一位體積碩大的女子,巨大彈力反倒讓我往後一倒,裝在了後車廂的扶手杆上,清脆的聲響聽著都讓我為我的骨頭擔憂。
似乎是出於對我的歉疚,那位女子投遞過來一個哀傷的眼神,接著慢慢的移開了一個位置,於是我艱難的挪到了曲方歌的旁邊,兩隻手抓住椅子的後背才算是穩定了重心。
“傷到骨頭了?”略微低沉的聲音在靠近耳畔的地方想起,這時我才發現我們挨得很近,車窗上映射出的那兩個人的身影原來就是我們。
盡管腰後際在隱隱作痛,我還是搖了搖頭,說了又有什麼用呢,還不是於事無補,也許我天生就沒有柔弱的天賦。
周圍充斥著各式各樣的談話聲,還混雜著公交車裏的喜馬拉雅FM電台的歌聲,我的耳朵卻靈敏的捕捉到了那陣呼吸聲,不急不緩,卻會讓人不由得心跳就亂了節拍。
下班高峰期再加上繁華路段所導致的結果就是,公交車快要靠近江邊的站時,煙火已經燃放起來了,我遠遠看著那些盛開在傍晚夜空裏的花朵,絢爛而短暫,人們的嘩聲還沒過,它就凋謝完了,這怎麼會是一種慶祝的物品了,它分明是在提醒著什麼,分明是悲傷的前奏。
在那一刻,天際開滿爛漫的花。蘇洛雲似乎出現了虛幻的觸覺,指尖被什麼輕柔的拉住,時間在那一瞬間像是暫停了般,待我反應過來,花消失在寂靜黑暗裏,而那種感覺也了無蹤影,身邊的那個人還在,可我沒有勇氣去看他臉上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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