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1 / 3)

1

“你瘦了。”她站在一片盛夏裏微微笑著,長發被染成一片溫柔的茶色,依然是當初從手中滑過的那般柔軟,彎彎的眼睛是最明亮的月亮,略微蒼白的膚色,笑起來深陷進去的唇角,像是朵向日葵般的存在。

這麼多年沒見,短發已經長長,穿衣風格也變得淑女了不少,開始看著背影我還沒認出來,直到她回頭我才一下子醒悟過來,原來是宋鈺。

“你更漂亮了。”你來我往的人際交流被我一點不剩的沿襲了下來,可我說的也並不假,當年那個笑嘻嘻的交際花宋鈺也變了很多,似乎是在往賢惠女人的方向發展。

我們沿著校園的操場慢慢走圈,聊起高中班上同學的近況,坐在後排高高壯壯的杜軍成為了買股票的一把好手,正積極拉攏著別人去買這一支那一支;成天玩手機的機長成為了一名光榮的警察,現在正在街上進行交警實習,成天開罰單;總是低頭玩手機的學霸三號反倒倒退成為了一名**絲男。

“你知道嗎?第三名一直喜歡小小。”如果把這句話退回到高中時代的話,蘇洛雲說不定會訝異的睜大雙眼,對這個八卦好奇的追問下去,可現在的她好像已經喪失了那種心思,甚至有些了然的低著頭,腦海裏慢慢浮現出當年那個坐在前麵的那個第三名,天資聰穎,理科類的上課倒是認真得很,語文英語之類的就全奉獻給手機了,可在一個人的麵前卻會現出一絲羞赧的神情,說話也少了很多,原來那是喜歡的一種形式啊。

“大二的時候,陸邵對劉倩倩表白過。”

“最不喜歡說話的物理天才還是一成不變的樣子。”

“班草最近總是發表有些傾向奇怪的說說。”

“大胖子成了□□的接班人,以後還可能是一名偉大的醫生。”

耳邊的那個聲音慢慢說著,我不由得慢慢笑起來,萬事通果真是萬事通,什麼事情都逃不過她的千裏眼順風耳。其實我一直都有看班群裏的消息,隻是從沒在裏麵說過話,灰色的頭像有時還擔憂著是不是會被管理員給踢出去,不過好在,他似乎忽略了這個站在牆角的人,讓她繼續留在了那裏。

我最害怕宋鈺問我的那個問題她沒有提起,隻是跟我聊著這些年發生的那些趣事,似乎時間讓我們達成了一個共有的默契,讓一部分的回憶就此沉默下去,像是燃燒殆盡的灰。

“洛雲,這兩年你好嗎?”

腳步停頓了一下,“好”這個字的定義很大,吃飽穿暖,還是指內心的感覺,我決定按照前一種來回答她,“挺好的。”還特意擺出了一個笑容,沒心沒肺的樣子。

“你呢?”經常看到她的空間上都是秀恩愛的照片,兩條交織的生命線描繪出一幅好看的圖景,頗讓人羨慕。有時我會想,要是我在更年輕的時候也遇到了那麼一個人,看著他的臉就能會心的笑出來,兩個人擁有數不完的回憶,歡笑和淚水都會成為日後的最佳珍藏。

“還是老樣子唄。”她咧著嘴,攤了攤手,似乎是無奈的神情,卻也是幸福的。

兩個人交往的過程就像是河流的相遇,也許剛開始會有衝擊有波浪,可慢慢的,兩股靈魂交融在一起,你們共同擁有的東西越來越多,也許有一段時間你們再次分離,可下次見麵,隻要看見那個抬起手的姿勢就知道,還是她。

“記得我寫給你的畢業祝福嗎?”陽光照亮她的臉,恍若那年時光再次降臨。

“前程似錦嗎?”那本紀念冊被我收在盒子裏,像是一個塵封的秘密,當時落款的大多數人都沒了聯係,彼此消失在茫茫人海,連匆匆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她慢慢搖頭,唇角落下了一小片陰影,天空的光線被一片厚重的雲給遮擋住,連笑容也變得苦澀起來。

蟬鳴聲在靠近的樹上響起,卻像是隔開了一段沉甸甸的空氣,變得那麼遙遠。

“心想事成。”

那朵雲慢慢飄移,灼熱的光線再度照在背上,那陣陰涼慢慢散去,心跳的速率變得緩慢,那些隱藏在罅隙裏的故事似乎就在樹葉的背麵,風一吹就能看見,眼一閉就能想起。

2

當時年紀小,學蘇軾那首詩的時候還沒有什麼深刻的見解,托腮望著抑揚頓挫讀詩的蔣老師,那個風流瀟灑的蘇大詩人怎麼留下了這麼一個憂傷的背影,句句皆是淒涼,連那些標點符號都很不開心。

大二的教《大學語文》的那個女老師是個典型的文藝青年,隻可惜年紀大了些,朗誦詩歌總是飽含深情,“為什麼我的眼裏常含淚水?那是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當時她還幾欲落下淚來,被年級傳頌為一時的經典。有人上課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眶濕潤,就有人立馬想起了這句詩來,誰說好的老師沒有影響力的,這就是鐵證。

她最喜歡蘇軾,不管是他的哪首詩,隻說開頭一個字她都能把整首詩完整的背出來,我當時坐在偏後麵的位置,手臂睡麻了剛想換個姿勢,卻發現偌大的教室一下子安靜得很,接著就是一個故意壓低的聲音,“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傷,也許是她的那種情緒感染了我,也許是剛睡醒的朦朧感還沒散去,心裏當下就覺得很傷感,甚至還聯係到當時畢業時的畫麵,一群人本還是笑嘻嘻的,回去的路燈下,就有人突然哭了起來,為了什麼不得而知,可那個蹲下去的身影卻一直停留在我的記憶裏,周圍濃黑的夜色和身後墨暈染開的影子,打在背上的暖黃色燈光和下過雨的街道上水窪倒映出的五彩霓虹。

Decade,現在看來還是那麼遙遠的事,可提起一些小事,才會恍然大悟,那已經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呀,怎麼過得這麼快呢?

再算算的話,從我遇到曲方歌到現在,都已經五年了,而我,好像還是很喜歡他。都說時間衝淡一切,可在這件事情上,似乎沒怎麼應驗,即便是他這個人消失了兩年,那份感情隻是深埋,卻從未遠去。

我一直懷疑他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是否早就看出了些什麼,另一方麵卻又希望他什麼都不知道,我好繼續用之前的身份卑鄙的呆在他附近,說上幾句話已經是恩賜了。

直到我在學校裏看到他和另一個人在一起,那個人我曾經見過的,他的門當戶對,顧詩詩。

圖書館正對著那片開闊的草坪,初秋的炎熱拉出一條延長線,他們並肩走在陽光下,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我站在建築物的陰影裏,視線跟著他們緩慢的移動,似乎成了一個雕塑,甚至還感覺到了些許的冷意,於是心底慢慢滋生出一股火,先是極其微弱,接著就盛大起來,快要將胸腔給點燃。

如果旁邊的那個人是我。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我才明了那種情緒是妒忌,她溫柔嫻靜,走路都是大家閨秀的姿態,笑起來還有好看的梨渦,而我,內斂,極端,固執,似乎每一樣都在她的對立麵,可即便如此,還是抱著幻想。

“蘇洛雲。”

收回視線,陳子墨站在最下麵一級的台階上,戴著一頂鴨舌帽,臉上揚起了笑。

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讓我很不習慣,可那一瞬間卻又覺得這個畫麵有些契合,我看著更遙遠的曲方歌,而陳子墨,站在台階下等我,我們都不知道等待對方的時間會有多長,就隻好繼續等下去,免得之前付出的精力和時間被浪費,也因為無法割舍。

“追憶似水年華。”他瞧了眼我抱著的書,似乎有些詫異,卻並沒再說什麼,八成是覺得我這個成天隻知道看電視和睡覺的人,怎麼突然愛好起了文學作品。

柚子的借書卡滿了,甚至都抽不出時間來借書,非得攛掇著我這個閑置著資源的人幫她借,可一看到架子上整整七卷的書我可驚呆了,這個作家可真是盡心盡力,這麼多字,得寫多久啊。如果要把這些全搬回寢室,我的手臂可能會就此廢掉,隻好先借上一本,也算是完成了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