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起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似乎我是一個記錄本,不定時要報告點什麼。
腳步慢慢往下坡走,迎麵的光線有些刺眼,我垂眼看著地上,前麵突然傳來一個女聲,喊著,“陳子墨。”
微微眯起眼睛,一個高高的背影和一個苗條的長發背影,幾乎和剛才我所見到的畫麵完美的重疊在一起,這樣逆著光的角度越發顯得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背後的藍天白雲也成了最美的陪襯。
我想,她一定從小就是被眾人捧在手心裏的存在,那種和整個世界都安然共處的感覺自帶一種溫暖舒適的氛圍,一個一直沐浴在陽光之下的人,天黑了就躲在屋子裏,遙遠的看著窗外那璀璨的星空,絕不會知道遠處幽深濃密叢林裏發生的暗鬥。而站在她身邊的我,像是空氣裏再普通不過的塵埃,隨風吹拂,隨雨滴落下,順其自然的粘附在任何東西上,也不會有任何人發現我的存在,可偏偏又是個不甘卑微的人,於是努力折騰著折騰著,也隻是一粒塵埃罷了。
這才想起來,她也是外院的,算起來竟然和陳子墨一個年級,而同樣發光的兩個人怎麼可能不知道彼此,在一個世界總少不了相遇的機會。
“洛雲,原來你也在S大啊。”她側過臉,唇畔揚起微微動人的笑意。
大一第一天,站在嘈雜躁動的人群中,聽著一眾領導說著千篇一律的話,盛夏的悶熱在這個地方更加明顯,不適應環境的失眠這下疊加上來,太陽穴一突一突,腦袋開始慢慢轉起圈來,就在我以為要丟臉中暑的那一刻,會場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耷拉著的眼皮慢慢睜開,看了一眼台上,原來是演講完畢。
先是一陣寂靜,接著便有壓低的嘰嘰喳喳聲響起來,那個遙遠的台子上,站著一身清麗的顧詩詩,絕對是女神的典範,那溫婉柔和的嗓音慢慢傳達至每個人的耳朵裏,我慢慢回想起前麵那個領導說的話,副主席。
經過學生會辦公室的時候,外麵牆壁的展覽牆上標示著現任的職員,第一眼就發現曲方歌的名字在主席的位置上,接著便是後麵顧詩詩的名字。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他們在同一所大學,甚至還在同一個學生會,那麼靠近的距離,心底卻又驀然湧起另一個奇怪的念頭,據說開學典禮的時候,有校學生會主席致辭,那麼,到時候我就能見到他了,在人群中仰望著的感覺也足夠了。
“嗯。”這個學校說大也大,可兩個人卻不大可能在兩年的時間一麵都沒見過,隻不過是她根本沒注意到我罷了,我卻見過她無數次,幾次都想著要去打個招呼,最後卻還是退縮的站在了原地。
“你們認識?”陳子墨不經意的問了句。
“她是清揚,”話語聲突然停了下來,就站在旁邊的我聽得格外的清楚,像是一段連續的旋律突然中斷了,卻又被接了上去,“的學妹。”
站在最邊上的那個人不動聲色的走著,腳步聲慢慢響起,我們之間像是間隔了一整個廣闊的宇宙,甚至還有一個吸引力極強的黑洞,正危險的吸納著周圍的一切。
“你怎麼認識洛雲的?”似乎是怕就此冷場,顧詩詩迅速回應著問道。
身邊有人騎著自行車飛馳而過,掀起一陣隱約的空氣流動,卻也是流竄的熱氣。
“有緣千裏來相會。”他笑著說,沒透露一點訊息。
這個世界上的路那麼多,紅綠燈那麼多,有的人偏偏就在這個偌大的天地裏遇到了,而還有的人即便是相隔幾步,卻各自砌了城牆,自然沒了那種所謂的緣分,全被浪費在寶貴的時光裏。
這段下坡路快要走到終點,我繼續低頭看著底下的方塊磚,影子在後麵短短的拖著,委屈得很。
“洛雲。”
抬頭看過去,曲方歌站在顧詩詩的旁邊,不知是陽光太耀眼了還是我的錯覺,他的唇角邊似乎有那麼一道微笑的弧線。
“鞋帶散了。”
本是詢問的看著他的姿態,倉皇低頭,兩條白色鞋帶無辜的散落在鞋麵上,還維持著錯綜複雜的樣子,慌忙蹲下去,草草係了下。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有時像是寒冬還蒼翠的鬆柏,有時又像深秋宜人的暖陽,不知不覺間說出的話就足夠我想好一會兒了。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名為喜歡的這一團霧氣讓我養成了疑神疑鬼的習慣,可明明歲月已經作出了足夠多的解釋和鋪墊,告訴我不要再往叢林深處走,那裏除了會深陷的沼澤,一無所有,可腳步偏偏聽從心的誘惑,當時隻想著就一步,現在回頭一看,原來已經走了這麼遠了。
3
大三就已經沒了晚自習,之前一直被睡眠驅趕著的人卻越發疲憊了起來,教室裏常常是上課下課都處於極度安靜的狀態。本來被關在籠子裏的鳥一旦被放逐到廣闊的天地裏,越發放肆的展翅翱翔,想要看清楚那片無邊無際的藍天藏著些什麼之前不知道的東西,而我們就更加抓緊的利用我們空閑下來的時間,看電視,打遊戲,就這麼荒廢了一天又一天。
柚子的桌上堆著長長一排書,可她待在寢室的時間卻很少,我晨跑回來大部分都會遇上她正好出去,後來才知道這又是去製造一場偶遇,最開始我會覺得這樣很累,可看她臉上顯露出之前從未有過的神采,心底必定是愉悅的。也許,想著要去見那個人就已經很開心了。
可這學期的課卻是最緊湊的,之前全是學的大概而寬泛的內容,還可以考前抱佛腳就打著擦邊球過去了,現在卻全是專業課,一個恍神就不知所雲了,可這還是沒有提起我的興趣,那些專業術語和內容真是最佳催眠劑,一聽眼皮就飛快的搭下去了,比在寢室的床上睡得還好。
班級裏暗地裏的廝殺很是厲害,因著獎學金等級的設置,無數人終於領會到再多的課外加分還不如單科成績提高那麼幾分,占比例非常高,於是前排出現了很多認真聽課的背影,像是一堵厚實的牆,也像是從地裏一下子長出來的春筍,隻可惜這種專注卻是沾染了成人世界的功利性,而不像那些老師說的那樣沉浸在學術的氛圍裏無法自拔。
“洛雲,你體育考試的50米短跑是第一名對吧?”
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那個光點,慢慢思索著,“好像是。”
“那要不要參加校運動會?”
“哈?”這個問題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很是奇怪,一向捧著本書的文藝女青年怎麼喜歡在操場上奔跑了?
“我想爭取個三等獎學金,把我上個月買書的虧空補回來。”還這麼一本正經的語氣。
“唉。”我無奈的歎了口氣,理想怎麼能離開生活的土壤,可偏偏現實生存最容易讓一些美麗夢幻的東西從根本上變質,甚至某一天都忘了最初的目的。
“姐姐想拉你一把而已,不行我就自己去了。”
校運動會,這種名詞我還以為隻存在於高中那個年代,那些穿著運動服在紅膠跑道、水泥球場、綠色草坪上馳騁的身影晃動的青春原來還存在著啊,不然我還以為自己已經是一個滄桑的過來人了,下次就得對下一級的學弟學妹指點迷津了。
我抬起手,往空中快速的一揮,握緊的手掌裏其實什麼也沒有,可我還是傻傻的笑了起來,似乎那看見的東西是青春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