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殤(2 / 2)

阿鈴衝向村子裏最高大、最顯目的那所房子。

門半掩著。裏麵是一片深深的黑暗,仿佛人一走進去,就會墜落到不知名的深淵。爺爺說過,人死後會下去陰間,那裏就是一個永遠黑漆漆,沒有光亮的世界。那裏是不是就像這樣的黑呢?

到了這步,阿鈴反而猶豫起來,心中怯怯,不知是害怕爺爺講過的傳說,還是害怕就此進去,便會麵對其實心中早就無法欺瞞自己的真相。她顫巍巍的一步步走進門裏,每一步都走得異常的小心,異常的顫抖。或許不隻是懼怕,而是被不知名的東西牽絆著腳步,讓她每一次舉步,都變得無比的艱難。

忽然腳下一絆。阿鈴的身子撲跌在地,卻是看不清前麵的路,而被麵前橫亙的樓梯所阻。阿鈴索性半跪半爬的,抖抖索索向樓梯上繼續摸索而行。不知什麼時候,眼淚卻又已經流了滿麵。

樓梯上麵終於有了些微的光亮。那是從窗戶中透入的,清冷到讓人哆嗦的月色。

阿鈴睜著眼睛看著走廊盡頭的那扇門。那門走的時候明明是合上的,這時卻搖搖晃晃的打開著,一陣風吹過,它“吱呀”地搖擺,發出的聲音像在哀哭,又像是在嘲笑。

一股重重的血腥味隨風傳來。風縈繞在阿鈴的身邊,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也緊緊地勒住了她。阿鈴打了個寒噤,忽然跳起,一個箭步衝到門邊。“呼”地一把推開房門,就見門裏清輝一片,每一個角落都無所遁形。而在那屋子裏,不論床上地下,卻都已經被大量的血泊覆蓋。床上靜靜躺著的老者,麵容猶自安詳。

“爺爺!爺爺——”阿鈴嘶聲尖叫,已經流幹的眼淚頓時傾瀉而出。她撲到老人身上,嘶聲裂肺地拚命嚎哭,雙手用力的推著、搖著。即使她已經知道,自己再怎麼尖叫哭喊,這位老人也不會再睜眼安慰,不會再用他那幹枯卻溫暖的手掌撫拍自己腦袋。不會再笑眯眯的叫著自己的名字:“阿鈴。阿鈴……”

“爺爺!……”

阿鈴對這位老者的感情無疑極深。這位老人在她心裏不啻是除了阿蝶以外唯一的親人。至於村長夫婦,起先是存了讓她嫁給司馬劍的念頭,被老人阻止後,也就失了熱情。而對司馬劍,畢竟記憶不多。這個溫柔的大哥哥,從她記事以來,見麵的次數就寥寥可數。隻有阿蝶,從小與自己一塊長大。再就是這位老人,護她、憐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她。一直、一直……

阿鈴哭著哭著就背過氣去,暈倒在血泊之中。很快又自睡夢中哭著醒轉。醒來又止不住的哀哀痛哭……她已經長久的未曾進食,雖說在巨大的變故底下,人似已感覺不到饑餓一般,但身體委實已經被悲傷侵蝕到了極限。這樣哭著哭著,不多時便又暈了過去……如此暈了又醒,醒了又暈,也不知多少次。自然,也再無人來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