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鈴睡睡醒醒,反反複複。窗外的太陽和月亮亦在重複輪替。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終於,在阿鈴奄奄一息的時候,這次耳邊傳來一些“唏唏梭梭”的細碎聲響。她眼睛半睜半閉,遲鈍緩慢的抬頭看去,卻正對上一雙漆黑如豆的小眼。卻是一隻碩大的老鼠大概是餓得狠了,竟來啃噬老人的屍身。
阿鈴大驚失色,慌忙撲身驅趕。可是那老鼠竟不怕人。非但不怕人,竟而還呲出血淋淋的尖牙,對她“吱吱”亂叫,恐之以嚇,示之以威!
阿鈴驚怒交集,倏爾不知道哪裏升起一股力氣,順手抓起床邊的凳子就朝著那老鼠狠狠砸去。
“哐當”一聲,凳子砸在牆上,彈落在地。雖然沒打到老鼠之身,但此舉終於將之驚走。
阿鈴無力的跌坐下來。經此一激,她本已渾渾沌沌的大腦立也清醒了不少:“不能……不能就此下去。”阿鈴心道:“我哭死也沒有幹係。可是……可是我若死了,誰來為大家安葬?若不安葬,難道要任憑大家的身體被淪為老鼠的口中之食?”
這裏就剩我一個人了啊……
想到此處,阿鈴心中一痛,禁不住又要沉淪到悲愴中去。她癟了癟嘴,強忍住又要再度決堤的淚水,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剛一起身,頓覺一股巨大的暈眩襲來,險些讓她又一頭栽倒在地。
阿鈴扶著床欄緩和片刻。待得暈眩散去,這才重行站起,拖著虛弱困頓的步子,走下樓梯,來到廚房。
屋子裏久已無人,廚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成為了老鼠的天堂。阿鈴的闖入,頓時引得一陣兵荒馬亂,少則十數隻灰不溜秋的身影四下逃竄,還有一些膽子甚大的,並不躲遠,隻鑽在一些隱蔽物後,幽幽地觀察著她。
阿鈴就似沒看見一般,自顧走進。舉目四眺,舉凡是看得見的食物上,俱都布滿了細細密密的牙印和缺口。許多東西,竟已被咬得所剩無幾。好在,家家戶戶裏總有儲備糧食的習慣。一些以罐子封存起來的吃食,老鼠總無法禍害。阿鈴也顧不得生火做熟,找到點吃的,便胡亂塞在嘴裏咽下。事實上她根本就什麼也吃不下。
在強迫自己進食之後,阿鈴那渾渾噩噩的精神似乎也清醒了許多。待得氣力稍複,她便回到樓上,從長老爺爺開始,一具具的,將村人的屍身收集到了一起。
村民們大多都在睡夢中遇刺,起先被害的多連醒過來的機會都沒有,就在夢中丟了性命。其後有的顯然也在屋內作過些微的反抗,但那都是無用。村長夫婦相互扶持著,跑進了山林裏,卻也沒有能夠跑遠。
在司馬劍帶著她逃亡的那條路上,阿鈴找到了那兩位總是笑嗬嗬的侍衛大哥的屍體,可惜,她竟連他們的名字,都來不及聽說。在他們的附近,還有十數具黑衣人的屍身。阿鈴拉下他們的麵罩,卻又哪裏識得?她心中厭惡,雖然不至於虐待死人的屍骨出氣,但要讓她連他們都負責安葬,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所以阿鈴也不去動,隨他們是被山風侵蝕也好,被豺狼吃掉也好,她都不想理會。
眾人的屍身被阿鈴搬運到村頭那棵高大的銀杏樹下,整齊的擺成一排。那些熟悉的灰白的麵孔,便是她過往這十五年人生的全部……阿鈴一眼看去,禁不住悲從中來,少不得又灑落不少熱淚。可是,這一次,她再沒有放任自己的悲傷。哭了一會,情緒稍複,便開始拿著鏟子鐵鍬,在地上掘起了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