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去省力反應嗎?”
許嬸沉默了,臉上帶上一絲淡淡的無奈,“誰敢,一家老小的命都捏在人家手裏,若非你是外地人,與河道沒有關係,這些話我也不敢對你講的。”許嬸道:“現在,隻能盼著銅礦枯竭,丈夫和兒子能早點回家。”
“恐怕枯竭不了。”我道,許嬸蹙著眉看著我,似乎怪我說不吉利的話,我淡淡一笑:“我父親曾做過銅礦生意,與前任陸縣令曾有生意往來,據陸縣令說,河道不僅山上產礦,河裏也有,而且比山上還要多。”
許嬸怔了怔,臉上微微帶上一抹詫色:“怎麼可能,若是河道有銅礦,他們為什麼不去開采,還往河道丟汙泥石塊,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這是障眼法。”我吸口氣道,撒謊真不是好玩的,得步步斟酌,否則一句話就前功盡棄。許嬸臉上的詫色逐漸轉濃,她停下磨豆腐,在我身邊坐下,略帶焦急的望著我。我道:“如果將兩處礦源同時告訴朝廷,隻怕朝廷會加大需求量,說不定還會派別的官員來辦理,到時陸縣令就可能說了不算,而他慢慢開采,即穩住了朝廷,又增了功勳。”
許嬸臉色變了變,揚眼看我:“可是,陸縣令是好官。”
“做官的有幾個不想升遷的。”陸大人,得罪了。
許嬸思忖了半響,點點頭:“也是。”
我鬆口氣,說:“我想現在的縣令也知道這個消息,所以才加緊時間開采山礦,隻是可憐了礦工……”
許嬸見我麵帶惋惜,神色大變,“你什麼意思?”
“上遊淤塞成堰塞湖,隨時有衝塌的危險。而礦工開挖下遊時,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發洪水,到時別說礦工,就是整個河道村也可能被淹沒。”
許嬸猛地坐起:“這如何是好。不行,我得去嬸子她們商量商量。”話沒有說完,人已經衝了出去,她真的急了。她日後若是知道真相後,還請不要太怪我,我雖本意為了盤纏,但也希望解決河道的幹旱問題。
一個下午,我深深的領略了長舌婦的厲害,“河道裏有銅礦”的消息如長了翅膀的蝴蝶,在村裏流傳開來。每個人嘴裏談論的都是“銅礦”,“怎麼辦”,許嬸連午飯都沒有回來做,大盆磨好的豆漿在院子裏晾著,不一會兒就招來了饑餓的家燕。我隻好端進屋裏,放好盆,我不自覺的扶著腰肢,喘著粗氣,心想許嬸家裏的盆真重,光厚度就比家裏的厚三倍。
突然覺得我現在這個姿勢有歧義,倒真像孕婦,忙放下手。
許嬸現在是顧不得我,看來我得自己做飯了,不過也好,河道人多,張家聽劉家說,劉家聽宋家說,宋家聽孫家說……傳來傳去,我這個長舌頭倒是被隱沒了。我學著淩叔叔的樣子把豆漿放進鍋裏煮。許嬸家的柴火是山來撿來的野草,不小心紮了我手一下,白皙的指腹立刻紅腫了起來,我隨便扯了塊布,包紮了一下,蹲下身子繼續燒火。今非昔比,以後紮破手指的次數應該更多。
做好了豆腐,許嬸還沒有回來,洛風也沒有了蹤影,我在院子裏轉悠了一會,幾個人走進來,打頭的正是洛風,後麵是許嬸和一位白胡子老人。許嬸對老人畢恭畢敬的,走路時,盡量落後老人幾步,就連大大咧咧的步子也小了許多。
我明白了老人的身份,村長。
簡單的寒暄之後,洛風從懷裏掏出一張畫滿線條的紙張,我仔細瞅了瞅,才明白是地圖。
洛風指著兩個黑點道:“我和村長商量過了決定在這裏修一座水壩,攔住大水,我們算過了,這兩點直接距離最短,工程費用也相對減少。”原來,一下午不見他,他是去忙這個了,我看著洛風,此刻的他一臉嚴肅與認真,又沒有了忘形。
我在心裏歎口氣,這是個什麼樣的人?
“但是有一點。”洛風道:“這裏也是水位最深的,因此工人必須懂水性。”
村長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道:“這是河道村裏水性比較好的壯丁,但是目前他們都在礦上,官府不會放人的。”
許嬸神色一黯,我在桌子底下拍拍她的手,她對我勉強笑笑。我道:“我們想辦法通知他們自己回來。”
許嬸帶著一絲無奈的道:“我說過了,礦工不許請假的。”
“這點洛風已經想到了。”許嬸雙目炯炯有神地望著我,我淡淡一笑,說:“讓礦工主動提出修建水壩,縣令若問起,就說感激他的勤政愛民,修一座水壩紀念他的功勳,我想任何一個想升遷的官員都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揚名立萬的機會。”
許嬸眼睛一亮:“我現在就去告訴許明。”
“你不能去。”村長道:“不能人讓知道是我們主使他們這麼做的,你若貿然前去,隻會令他們懷疑。”
許嬸義急,問:“我們總不能等到他們下次回家再說吧。”
“我們可以混進去。”洛風道:“我打聽過了,村裏有人負責給礦上送蔬菜……”
許嬸心急火燎的打斷洛風的話:“前街嬸子就是送菜的,我們可以藏進她的菜筐裏混進去。”
“不行。”村長搖搖頭,“那麼大的人藏進菜筐裏即使躲過門衛的搜查,到了廚房,廚子見菜比往日少了也會追問的。”
我想了下說:“還是我和嬸子去送菜吧。”說這話時,我心裏也忐忑不安,這可不是爬山,是去虎穴,摸老虎的屁股,摸輕了沒有效果,摸重了就可能死無葬身之地。亦或許,我根本沒有機會摸到老虎的屁股就被抓起來。
“你一個女人太危險了。”洛風道,“還是我去吧。”
“正因為我是女人,他們才可能對我的疑心沒那麼大。”他們對女人的猜疑大不大,我不得而知,但是我是最合適的人選。首先,不宜能第五個人知道,人越多越危險;其次,我了解洛風的整個計劃,知道該怎麼做;再者,洛風若去了,一旦發生意外,這個計劃就等於失去了中心骨。還有一個原因,若是別人去,被抓了供出洛風,不僅這個計劃功虧一簣,就連洛風的性命都堪憂。洛風對我有救命之恩,這次挖河道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我,我一定要幫他。
洛風擔憂的看著我:“可是……”
我輕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