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甘苦(2)
同甘苦(2)
剛迷迷糊糊睡著,洛風就在門外喊:“離歌,你起了沒有?”說著,手腳並用的拍打房門。不必懷疑自己的猜測,因為房門上下都響,二重唱。我慢悠悠睜開眼,一屋的光亮,一時間有些糊塗,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再張開四處略微張望一下,屋裏擺設清晰可見,轉瞬就明白了過來。
天亮了,而且大亮。
正胡思亂想著,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我隔著帳紗向外看去,洛風走了進來,步子急促而雜亂。到了帳子跟前,他停住步子微傾上身,輕聲說:“離歌,醒了嗎?”我一怔,隨即發出一聲慘叫,手忙腳亂的坐起,把被子蒙在身上。雖不是第一次在衣衫不整的情況下相見,但我還是有羞恥心的。
洛風忙背過身去:“對不起,我見你到現在還不起床,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呢。”
“你再不出去,我就真有事了。”本來許嬸見我們不一起睡,以為我們鬧別扭,還勸我“夫妻打架不記仇”、“床頭打床尾和”。現在他光天化日之下進我房間,弄不好今晚就會讓我們睡一個屋裏。想到這,我的頭都大了。
洛風掩門出去後,我幾乎是跳著起來的,胡亂穿上衣服,幾步衝出了房間。天啊,巳時三刻,名聲,名譽,形象,什麼都沒有了。睡著這麼沉,和豬有什麼區別,不對,這個時辰了,豬都起來吃早飯了。原來,我連豬都不如。
許嬸和兩個皮膚黝黑的漢子站在磨盤處說話,看見我哭喪著臉,擔心的問:“你怎麼了?”
我當著外人的麵,總不能說我在為自己不如豬而懊惱吧,吸口氣說:“沒事,就是感覺今天的陽光很好。”
許嬸笑道:“今天是個好日子嘛。”她回頭看了眼漢子,說:“這是我丈夫和兒子許明,縣令讓他們回家修壩,這一次能住上好幾天。”
我笑著看著年紀大的漢子說:“許叔好。”
許叔憨憨的笑著:“這幾天委屈你了。”
我一愣,隨即明白他說什麼,道:“許嬸對我很好,一點都不委屈。”
許嬸看了看站在門口想著什麼出神的洛風,對我說:“你們小夫妻別扭鬧完了吧,是不是該搬到一起了?”
隻覺得“哐當”一個雷就砸在了我頭上,嘴巴張了又張,卻說不出話。洛風見我一副被踢斷了腰的表情,突然大笑了出來,“娘子,你就原諒為夫吧,為夫下次再也不吃薑了……”說完就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仰頭長歎,我造什麼孽了。
昨晚,許嬸炒菜時加了薑絲,我對薑絲極其敏感,聞著味就難受,許嬸以為我害喜,不住的道歉,洛風卻在一邊吃的酣暢淋離,還一個勁的誇讚許嬸的手藝好,這薑絲炒的一點都不老,等他以後開酒樓了,請許嬸給他做廚子。
吃過早飯,許嬸便把洛風的被褥搬到我房間,我也不好說什麼,總不能讓許叔許明睡院子裏。臉上帶著笑,幫許嬸整理被褥,許嬸一邊整理一邊叮囑我晚上睡覺時要注意別讓洛風碰到我肚子,我含糊的嗯了一聲,心想,今晚一定讓洛風睡地上。
洛風似乎看出我的鬼心思,對我挑眉一笑,便和許叔許明去找村長準備修壩的事情。縣令不僅讓大部分礦工回家,還每人發了工錢,吃早飯時,村長便帶著人挨家挨戶做工作捐錢修壩。有人難得回家一次,高高興興的,二話沒說就交了;也有人扭扭捏捏,躲躲藏藏的不肯交,村長又不能明說是修壩是為了挖河道,解決幹旱問題,隻好耐著性子做思想工作。
修壩挖河道的事不能拖,約摸縣令已經聽說“河道有銅礦的消息”。他這麼快放人,估計一半是為了功德橋,畢竟百姓主動給他請功,比他靠自己繳納賦稅的政績來的更有說服力;另一半則是為了早日挖河道,挖銅礦。
而河道裏有沒有銅礦,誰也不知道,隻是權益之計,但是他們挖到差不多,能開壩放水灌溉農田時,我們就再次放風說有銅礦的消息是外地人---我和洛風說的。即使挖不到銅礦,縣令有氣,也不能對村民發作,況且有功德橋在那裏擺著,省裏鄰縣都在看著。
至於我和洛風,為了盤纏,總要付出點代價。
中午,許明回來送信說籌到工程錢了,洛風他們現在就帶人去開工。許嬸叮囑許明注意安全,許明說我和爹留在村裏組織人去開采石頭,許嬸一顆心落了地,我的又懸了起來,不知洛風會不會親自上陣,會不會水。
晚飯時,洛風和許叔、許明一身泥土的回來,許明高興的說,人多就是力量大,已經打好地基了。許神瞅著他滿臉的汙泥,笑著催促他去洗臉。洛風和許叔在飯桌前坐下,端著碗胡亂扒著飯,看樣子餓極了。
我夾了一筷子菜花給洛風,他對我暖暖一笑,說:“謝娘子。”
我白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
回到房裏,把自己的被褥搬到地上,動員洛風睡地上的台詞都想好了,但是看到洛風滿臉的疲憊實在說不出口。剛鋪好被褥,洛風進來了,他站在門口愣愣的看著我,轉身關上門,上前幾把卷起我的被褥扔在炕上,道:“我哪裏都一樣的。”說著,把自己的被褥丟在地上,隨便鋪了幾下,便倒在上麵。
心裏酸酸的,他明明累的骨頭都散了還想著我,讓我不禁為自己的小算盤羞愧。
過了一會,洛風突然道:“離歌,你是什麼時候生日?”
我一愣,說:“還早著呢,得九月份。”
他“哦”了一聲,沉默了會,又笑道:“我是今天。”
我看著他,驚道:“你今天過生日?怎麼不早說,或許我能幫你做一碗長壽麵。這樣,你先睡,我現在去做……”說著,就往門口走,洛風伸手拉住我,臉上還是嬉皮笑臉的樣子,可眼裏的神色已凝固了起來,我怔怔的看著他,每次見他這樣的神色我都感到不自在。
正打量著他,一股大力將我拉了倒向地麵,等我回過味兒來,洛風已低下頭來,緊緊地擁著我的肩,道:“陪我坐一會吧。”
我看著他的手,他臉色一暗,眼底裏掠過了一絲深深的傷痛,我不禁愣住了……
我歎口氣,主動向他靠了靠,他詫異的看著我,隨即開心的笑了笑。
我輕聲道:“這次我欠你一碗長壽麵,明年一定補上。”
他扯起了一邊的嘴角:“好,我一定記得。”頓了頓,又道:“自從家裏發生變故,我就再也沒有過過生日,還記得我和你說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嗎?”我點點頭,他重重歎口氣,才道:“其實,我家人也是被人殺害的。”
我定定地看著他漆黑的雙瞳,他想笑卻如何也笑不出,我心裏一酸,慢慢伸出手去,握住他的,他一僵,就緊緊地回握住了我的……
就這麼安靜的待了很久,他打了個哈欠,我道:“睡覺吧,明天還要忙呢!”
他點點頭,慢慢躺下,我上去給他掖好被角,輕輕地拍著他,他一愣,睜開眼來望著我:“你當我是什麼……”
我一笑:“當你是個隻會氣我的壞東西。”我知道剛才的舉動,勾出了他心裏某個角落裏回憶,但又怕他傷感,幹脆扯開話題。
他皺了眉頭,不知嘀咕了些什麼,卻也閉眼睡了,“你是除了娘,第一個哄我睡覺的。”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我一愣,看向他,他轉過身去睡了。我沒說什麼,依然輕柔地拍撫著他,心裏卻有些酸酸的……
過了好一會兒子,他已然睡熟了,我站起身來,把窗簾放了下來,看了他一眼,就輕手輕腳地去炕上躺下了。隻覺得心裏是五味雜陳的,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隱隱地聽著裏屋傳來輕微的鼾聲,心裏頭倒覺得有些平靜,還有些溫馨起來。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經過村民三天三夜的奮戰,大壩終於修好,村長請來縣令親自題詞,我站在人群裏踮著腳尖想看看這縣令究竟長什麼模樣,卻隻一眼,我就覺得腿腳發軟,耳鳴眼澀,是那個變態的男人。
他站在大壩上對村長說著話,離得遠聽不見,過了一會聽有人小聲議論說:縣令要出資挖河道,解決幹旱問題。我一愣,不過很快又明白過來,他總不能明著說你們給我挖河道,我要銅礦。也是個心計複雜的主,我心裏一緊。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過了五天,洛風匆匆河道上匆匆趕了回來,讓我趕緊收拾行安,我不問也知道了怎麼回事,隻是沒想到這麼快。我們根本沒有什麼行安可以收拾,隻有許嬸給我們的一身衣服。剛準備出門,許嬸就抱著一對大紅布衣裳走了進來,不由分的就往我身上套,隨後的進來的許明則把洛風叫到一邊小聲嘀咕著什麼。我拉了拉領子,讓自己的呼吸通暢些,這什麼衣服,套在身上像個紅紅的爆竹。
嫁衣?我一驚,問:“許嬸,你搞錯了吧?”
許嬸使勁拽了拽裙擺,急切的說:“縣令馬上就帶人來了,你們趕緊扮成成親的走。”說著,把一塊喜帕蓋在我頭上,外麵響起劈劈啪啪的鞭炮聲,濃重的火藥味兒順著風從牆外飄來,許嬸攙扶著我走至門口,隻聽有人喊:“壓轎。”
許嬸趕緊把我往轎子裏塞,我後背一陣疼痛,許嬸的勁太大了,看來情況真的緊急,可是洛風呢?我被喜帕遮住了眼睛,隻能看見自己紅色的靴子,想挑開眼前的紅帕,看看洛風在哪裏,可又怕人群裏縣令的人隻好低聲問許嬸,許嬸沒有說話,隻是猛地推了一把,我身子一傾撲進了轎子裏。
聽洛風小聲道:“小心。”可是,我已來不及,一頭撞進他懷裏,他的身子像銅牆,撞得我生疼。他見我皺起腦門,一把推開我,我被他一推,身子沒站穩,仰著向後栽去,洛風趕緊撈住我,被我仰倒的力一帶,兩個人都跌進車廂裏,我還來不及痛叫,洛風就直直地砸到我身上,腦袋埋在我的頸窩裏。
我吃痛地轉過頭:“好痛……”正好他也轉過臉來,那張嘴剛好覆到我的唇上,頓時,兩個人都呆住了。直到驕外有人喊:起轎。在嗩呐鑼鼓聲,我才醒悟過來,急忙撐起身,縮到轎門邊上,臉漲得通紅。
我的初吻,就這樣沒了!
還是發生在逃命的情況下。
洛風的臉色也比我好不到哪裏去,他不自在的癟了癟嘴,也沒有說話。
我聽著外麵的樂聲,心想這個計劃他們早就準好了退路,嫁外甥女,虧他們能想出來,也苦了那四個轎夫,好沉的外甥女。隻是又沒有告訴我。想到這,我氣不打一處來,問:“你又沒有和我商量?”
“我也不知道,是村長準備的。”
“那我們走了,挖河道的事怎麼辦?”
“安縣令從鄰縣調來一些工人,已經挖了個差不多,通水應該沒有問題。”洛風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細細說道。我“哦”了一聲,不再問,怎麼這麼笨,要是沒有挖個差不多,安縣令能識破這場騙局嗎?
突然,洛風做了“噓”的動作,我忙綁緊身子,轎子晃了幾下停了下來,有人問道:“打開轎子給我們看看。”
許明忙道:“大人,轎子裏是舍妹,現在要趕著送到婆家。”
“縣令大人要緝拿逃犯,不管做的是誰都要檢查。”那人說罷欲伸手掀簾子,我大驚失色,同時感覺手被洛風握住,他微微點頭示意我不要怕,我心裏有些安慰,但心仍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