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甘苦(2)(2 / 3)

幸好許明攬下那隻手,簾子被他們帶起的風輕輕晃動了幾下,許明哀求道:“大人,老祖宗就有規矩,這新娘子在新郎沒有揭蓋頭前是不能給人看的,否則會不吉利的。”說著,聲音壓低了些,聽不清說什麼。

過了一會,轎子重新上路,估計剛才許明是給了那人銀子了。

轎子晃晃悠悠的像搖籃,困意不禁襲來,使勁揉了揉臉,才感覺好些,猛然瞥見袖子上的鳳凰,不由念道:“鳳兮鳳兮歸故鄉,遊遨四海求其凰。”

洛風一怔接道:“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夕升斯堂。”

然後,兩人相視一笑。

司馬相如《鳳求凰》:

鳳兮鳳兮歸故鄉,遊遨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夕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蘭堂,室邇人遐毒我腸。

鳳兮鳳兮從凰棲,得托子尾永為妃。

交情通體必和諧,中夜相從別有誰?

……

就這麼一曲,令文君拋下千金之身,與家徒四壁的司馬相如私奔,當壚賣酒。相如也確實值得文君舍得榮華,才高八鬥,風流倜儻,舍得下文人的架子,沒有迂腐文人的黴味,就在小酒店裏當起了跑堂。

我看著洛風:“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洛風笑道:“在家道沒落前,我還是讀過幾年書的。”

我剛想問他,轎子驀然停下,不是正常的起落,像是突然被摔到地上,我坐在轎內被顛得左右搖晃,伴著許明的驚呼聲,我懵懵懂懂地撩開轎門上的簾子,轎夫不知道躲到哪個角落去了,土路前方,幾個粗野漢子拿著棍子指著我們。

我一驚,差點摔出去,洛風拉了我一把,起身道:“我們走吧!”說著,拉我出了轎子,那幾個漢子隻是虎視眈眈的看著我們,去不上前,我不禁好奇的打量他們,舅舅,不。林全。再看許明非但沒有驚恐的樣子,反而鬆了口氣,遞給我們一個布袋,邊往林子裏跑去,那幾個漢字見狀也跟著跑了。

洛風掂了掂布袋道:“我們有盤纏了。”

“這也是你們設計的?”

“怕安縣令追查你的下落,便設計了這出強盜搶親的戲。”

我踢了他一腳:“你又沒有告訴我。”

洛風笑著躲開:“你不會自己看嗎?若真是強盜,拿的不會是棍子,而是刀劍。”他指了指路邊的大樹,“你那邊休息。”那你呢,我疑惑的看著他,他有些郝然,我立刻明白過來,人有三急。

我站住了倚著大樹休息一下,心想這些天就像做夢,從備受嗬護淪落成靠行騙乞討生活,真是榮華富貴皆虛幻。

“呼……呼……”一陣兒噴氣聲突然傳了過來,這個洛風,想嚇我,我用所能想象出最惡毒的眼神轉頭看過去,立馬兒僵住了,不是吧——不會吧……我已沒有半點兒勇氣再轉過身子,隻希望自己是幻覺。不是有人說過嗎,當人受了刺激之後,就會出現某種幻覺,不是嗎?我閉了閉眼,再睜開來看……可惜,不是幻覺。

一個黑衣蒙麵人拿著長劍,與我對視。

我怔了怔,又一想許明弄了幾夥強盜,我眯著眼睛打量他,他目光冷冽看的我忍不住打個寒顫,洛風說真是強盜,拿的不會是棍子,而是刀劍。我,我遇見真的強盜了,我猛地站直身子:結結巴巴地道:“你要幹什麼……”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黑衣人冷冷的道,同時手中的長劍一晃,劃出一朵劍花,那劍的寒芒嚇白了我的臉,我趕緊躲在另一側,這個洛風去哪裏了?心中恐懼到了頂點,荒郊野嶺,難不成我要死在這裏。

黑衣人目光一緊,拿著劍狠狠的刺向我,我絕望的閉上雙眼,祈禱不要死的太難看,隻覺一道白光在麵上一閃,然後就聽“唔”的一聲。我定了定神,不是我的聲音,我瞠大眼,見黑衣人被人像拎小雞一樣拎出去,我趕緊後退幾步,隻見一道銀光閃過,黑衣人像條死魚一樣栽倒在雪地上。另一個黑衣人持著一條尖細的竹子站在他的屍體前,是不是刺客都喜歡穿黑衣服啊?

隻不過這個黑衣人,不僅蒙著臉,還帶著帽子,他扔掉竹子,飛身進了樹林,沒有了蹤影。我想起在礦上竹林裏遇見的那個黑衣人,會不會是一個人,可是為什麼要救我。不管怎樣都是恩人,我對著他消失的方向大聲道:“恩人,多謝。”

“謝什麼?”洛風猛地從身後問。

我瞪著他:“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被殺了。”他蹙著眉,不解的看著我,我指了指地上的屍體,他嚇得跳出好幾步。我冷聲道:“你現在知道我的怕了。”以後再也不能讓你丟下我,即使是三急,我也要跟著你。

我瞥了眼地上的屍體,打個寒顫,快步走開。

妹妹,你看這是什麼?七歲的離末像變戲法似地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麵人,我高興的跳起,麵人,我最喜歡的八仙過海。哥哥你是怎麼找到的?我一邊端詳著麵人一邊問。哥哥得意的看著我,說,這是我自己做的。我瞪大眼睛,你什麼時候學的?哥哥笑道,這是我自己跟書裏學的,琢磨好久才勉強做的像樣子。原來,這些日子哥哥神秘兮兮,經常不見人影,是躲起來做麵人了。我開心的看著哥哥,這時奶娘從屋裏出來,一把奪過麵人,扔在地上,拉著我就往屋裏走,我掙紮著不走,哥哥也拉著我另一隻胳膊,奶娘臉色一沉,罵道,小姐沒有娘已經夠可憐了,以後請小少爺不要老煩小姐。哥哥委屈的看著奶娘,嘴唇有些輕微地顫動,隻見他用牙狠狠地咬了一下,血絲隱約可見。奶娘卻毫不猶豫的關上門……

“醒醒……”迷迷糊糊中,感覺洛風在搖我的腦袋,我不耐煩的推了他一把,昨晚趕了一夜的路,好不容易攔了一輛運草的馬車,剛打了個盹就被馬兒的嘶吼驚醒。馬兒安靜了,洛風又開始擾我清夢。我睜開眼,看見洛風放大的臉,嘴角帶著一絲趣味看著我,道:“你還真不如豬。”我瞪著他,他輕輕一笑,低頭與我抵著額頭,又重複了一遍。我抬眼怒視著他賴皮的樣子,微微往後退,用手扶了他的頭,大大地一笑,洛風不禁愣住了:“離歌,你……”他話未說完,我突然用頭狠狠地撞向他的額頭。哎喲,痛死我了,這家夥的腦門真硬,我要是有眼淚,現在一片飛流直下。強忍著抬頭去看他,洛風正齜牙咧嘴地揉腦門。

我的頭有些暈眩,道:“你的腦袋是什麼做的?”

“娘生的。”他輕聲道。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個月來,已成為投緣的知己,無話不說,也經常互相嘲諷。比如,他發現我打量他時,會誇張的問你不會對我有什麼想法吧。看著他,裝作很嚴肅的樣子,有啊,你呢?他經我一問,有些手足無措。我“撲嗤”一聲笑了,說,我對你何止有想法,簡直是意圖不軌。心想和我比雷人,先過心理素質這一關吧。隻見洛風眼珠子一轉,道,我也是。我趕緊斂起笑容,再也不敢說話了。

趕車的大叔回頭道:“馬上就進城了,兩位打算去哪裏?”

我們麵麵相覷,一起道:“開酒樓,找哥哥。”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風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書上形容的一點都不假,京城繁華如夢,目不暇接。有想過京城的繁華,但是沒想是這麼個繁華。

“啊!”肩膀被人一拍,嚇了一跳,回身看去,洛風正開心地站在我身後,手裏拿著兩串糖葫蘆。我一把拿過了他手中的糖葫蘆,放在嘴裏啃了起來。一個山楂下肚才想起,問:“我們還有錢嗎?”

洛風搖頭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洛風拉著我在人群中走著,周圍人們的笑聲、小買賣的吆喝聲、陣陣的食物香氣飄來,我開心地咧了嘴笑著,總算明白什麼是“大世麵”,四下裏張望。

突然,一輛馬車飛快的奔來,洛風一拉我閃開。“我的孩子!”有人驚恐的大叫一聲,我順聲望過去,猛地倒吸口冷氣,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呆呆的杵在路中央,顯然是給飛馳而來的馬車嚇傻了。正當周圍所有的人發出淒厲的慘叫時,一個身影從我身後衝了出去,在馬蹄就要落到小男孩頭上的一瞬,抱住小男孩滾向路邊,馬車呼的從他們身邊一閃而過。

看清那人的長相後,我大叫一聲,扔了手裏的糖葫蘆疾步衝到洛風麵前,扶他坐起,幾乎要哭了出來:“你沒事吧?”

他拍拍我的手,“沒事。”

我鬆氣的同時狠狠的捶了他一下:“你知不知道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就完了。”

“你怎麼完了?難道你要為我殉情?”他嬉皮笑臉的問。

我撇了撇嘴,“哼,想的美,我是擔心沒人陪我找我哥哥。”洛風點了我鼻子下,轉身抱起呆若木雞的小男孩,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定沒有受傷,才舒了口氣。小男孩看看洛風,又看看我,好不容易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張口大哭。

一位婦人跑過來,對著洛風就跪倒在地,驚魂不定的道:“多謝,多謝恩人。”

洛風把孩子還給她,“以後一定可要看好孩子”

“公子,姑娘。”一個模樣剛毅的男子氣喘籲籲的跑來,道:“我家少主受了重傷,生命垂危,必須趕緊就醫,馬夫救主心切,沒有注意到有孩子。多虧二位,不然罪過就大了。”說完,掏出一個鼓鼓的錢袋:“這是,我家少主的一點心意,望二位能夠收下。”

洛風看著他輕笑著搖搖頭,拍拍小男孩胖嘟嘟的小臉,不顧那人的大聲挽留,拉起我就走。我對洛風豎起大拇指,真帥,洛風得意的一甩頭,我立刻拉下臉,這個人還真不經誇。

用最後一個銅錢買了兩碗涼茶,坐在街頭滋潤的喝著,他說著他的酒樓,我聊著我的哥哥。其實,誰心裏也沒底,但是洛風有一點好處就是看得開,即使隻剩下一個銅錢,他也開開心心的問我吃什麼,沒有半點愁眉苦臉的樣子。

洛風低頭看我,唇邊噙起淺淺的笑容:“離歌,我打算開一家餃子鋪。”

我吸口涼茶,問:“為什麼偏偏開餃子鋪?”

“這一路上,我仔細觀察過了,京城雖然什麼都有,但是大都是給有錢人開的,一般老百姓去不起的。我們剛開始根本不可能去和那些大酒樓飯館競爭,隻能在平民裏殺出一條活路,然後在酌情生存。還有……”洛風突然壞笑著說:“餃子製作相對簡單,不用花雇傭人的銀子,我們兩個就行。”

我臉一紅,忙道:“我不會包餃子。”我包餃子的水平跟不會差不多,要麼站不住,要麼何不攏,要麼煮出來就變成了餃子渣。哥哥寧願幹吃冷饅頭,也不肯吃一口我包的餃子。

多日的相處,洛風把我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甚至比我還要了解我,他笑道:“我壓根沒想過讓你包餃子,你到時就學文君‘當壚賣酒’,給我看著店鋪就行。”我白了他一眼,他眼裏的笑更濃了,但繞開了這個話題,道:“我發現一處地角不錯,位置也好,正好有一家鋪子門口掛著轉讓的字樣,我們可以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