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姻緣(1)
牽姻緣(1)
張清說,三王子在山上擺了五麵大鼓,調了一隊精兵強將專門搖旗呐喊,呼喊響徹山穀。我聽了,嗤之以鼻,莽夫行為。雲庭失蹤了這麼久,想必受了傷,行動不便。但他不能說話,不能求救,即使聽見那隊精兵強將的呼喊,也不能作答。還有……我撩開車廂後的窗簾子,望著夕陽染紅的天邊,天馬上就要黑了,天黑,會阻住救援。雲庭那麼瘦弱,受了傷,不吃不喝,能熬到明天嗎……
段老太醫看著我坐立不安,猜東想西的樣子,也隻能笑著安慰我,一會兒見了不就什麼都知道嗎。可是,他心思並不比我想的少,他雖打量著街上的光景,卻時常望著嘈嘈雜雜若有所思。他擔憂的比我隻多不少。
恍恍惚惚中,見一騎快馬疾馬而來,後麵緊跟著輛雙馬大車。那單騎衝到我們車旁,馬上的灰衣男子吼了一句:“閃開!”一鞭子便向我們的馬車抽過來。我們的馬兒受驚,“嘶……”地長鳴一聲,“達達”地在道上亂跑起來,反而阻了身後的大車。我和段老太醫在車內被顛得東倒西歪,張清趕緊穩住受驚的馬兒,等我們好不容易扶著車廂坐穩了,那跑在前麵的灰衣男子見我們的車阻在道上,奔回來,一鞭子又抽過來:“滾開,別阻我家大人的道!”
嗬,好囂張的奴才!說時遲,那時快,那抽過來的鞭子被張清一把抓在手裏,稍一用力,馬上的灰衣男子被他扯下馬背,滾到地上,還未站起來,張清冷哼一聲,躍下馬車,一句話沒說,劍已拔出,架到了騎士脖子上。段老太醫閑了簾子出去,見大馬車裏鑽出兩名眉清目秀,粉妝玉琢的婢女,扶著一個紫衣老者從車上走下來。好大的排場,張清做夢也想不到,我們初來京城時的一幕也會在他身上上演吧……想到這兒不禁微微一笑,也掀了簾子,這時,聽張清清清楚楚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我下意識的扭頭望去,還沒等我看清老者,就聽到張清顫顫巍巍地叫了一聲:“宰相大人。”
心跳立刻慢了半拍,隻覺得腦袋都大了起來。按理說,他未曾見過我,我不必如此緊張,但手腳仍有些發軟,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露了馬腳。段老太醫和我相視一眼,蹙了蹙眉頭,看來他也擔心著同樣的問題。他對我做了個摔倒的手勢,再指指自己。我會意,“哎喲”一聲,從馬車上重重摔了下來。
段老太醫罵道:“笨奴才,還不起來。”
“大人,我扭到腳了。”我低低的回道。
“張清,還不把這丟人現眼的丫頭丟回車裏。”張清一愣,走上前,攔腰把我抱起,我輕輕垂下眼皮,隻是盯著張清的下巴上冒出的青髭兒看……心想,他可別公報私仇啊。唉,他還真沒叫我“失望”,他不隻用丟的,還高高拋起,仿佛我是一卷鋪蓋,劈頭蓋臉的摔進車廂,渾身撒了架子般疼,卻發作不得。聽外麵,一個冷清的聲音,“段大人,你這是做什麼?”我緊緊地屏住了呼吸,原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聲音這樣啊,既不趾高氣揚,也不卑躬屈膝。但隨即打個寒顫,人說越是外表平和的人,心思越縝密,那他沒有起疑吧……
就聽段老太醫哈哈一笑,“不成器的奴才讓大人笑話了。”
“哪裏,剛才看她摔了一跤,沒事吧?”
“粗皮囊,摔一下,沒什麼。”段老太醫一句帶過,“宰相大人,這是急著趕往哪裏?”
“老夫正要去王府探望王妃。”
“張清。”段老太醫突然厲聲喝道,“還不車往邊上趕趕,讓宰相大人過去。”
“慢。”宰相輕笑道:“救二王子要緊,還是段大人先請。”
段老太醫也不多推辭,與宰相寒暄了幾句,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動起來,繼續向前方行去,剛剛那一幕,似乎是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但足以擾亂我的心神,他怎麼知道我們還去山上……目光觸到門邊上的藥箱,不禁倒吸口冷氣,好厲害的眼力。
夜幕降臨時,才趕到了山上,果真如張清所說,到處充斥著震耳欲聾的呼喊著,楊堅拿著一張地圖正在對三王子比劃著說什麼,見我隨著段老太醫進來,皺眉看了三王子一眼,剛想說什麼,就聽三王子哼笑了一聲,“你來做什麼?”
我福了一福,“民女來幫忙找二王子。”
“唔。”他沉吟了一下,“怎麼你認為我們不如你?”
這不是故意找茬嗎?我咬了咬唇,低聲道:“沒有,隻是多一個人多一份力。”
“可是,我不想看見你,還不快滾。”他稍稍提高了調門,語意裏隱隱有了兩分威脅。
滾,你給我滾一個給我看看……我在心裏大罵,麵上還得裝的畢恭畢敬、唯唯諾諾,眼神掃到段老太醫,他正微笑著與楊堅說著說什麼,此刻也頗心有靈犀的轉頭和我的目光對了個正著,淡淡的掃了我一眼,隻是波瀾不驚的眼神中多了一絲信任。我想了想,低聲道:“太陽升起之前,若找不到二王子,我自會滾出去。”顧不上理他,抬腳就向前衝去。
楊堅趕在我身後,一連聲地叫,“離歌,你慢一點。”我不顧一切地往前跑,心裏一片空白,隻是像瘋了一樣地跑著……也不知該往哪裏去,心裏有個聲音分明提醒我:不能慢,現在哪裏慢的了,慢一點兒,雲庭的危險就多一分。山上的月亮很亮,我能清楚地看到坍塌的山坡、橫七豎八的樹木和扭曲的山路。我喘著粗氣靠一棵老樹上,隻覺得四肢僵硬,喘息了片刻,再往前走……剛轉過一棵雪鬆,眼前一片開闊,前麵是一片空場兒,看不到盡頭。我凝了凝神,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突然眼睛被什麼東西閃了幾下,有些睜不開,忙使勁閉了閉眼,這才發現竟然是手裏的玉佩。
皎潔的月色裏,就像一團螢火蟲,在我眼前閃爍,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指引我跟著它一起走。看著它越來越微弱的光亮,心中一緊,兒時聽遠行的僧人說過,玉都是有靈性的,在一個人身上待久了就會依附著那個人的靈魂,密不可分……我雙手捧著玉佩,跪在地上,刻意去忽略玉佩的羸弱,對著遠處的黑暗極其重重地磕了個頭,額頭緊貼著地麵柔聲道:“上蒼,請多給我一些時間,找到他。”又磕了兩個,起身著了魔似的往前方走去,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在指引著我什麼,隻要向前走,就能找到我想要的。我瞪大眼睛,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幾次差點摔倒,看著裂成兩半的巨石,思緒紛亂,不禁加快了腳步,
“離姑娘,楊總管請你回去。”兩個侍衛攔住我的去路,我怔怔地看著他們,猛地一搖頭,不行,雲庭下落不明,我哪裏也不去。想必楊堅早已猜到我不會輕易回去,他們對視一眼,也不再多言,沉默地跟在我身後。我閉了閉眼睛,握緊玉佩,舉步往前走。沿著扭曲的石板路往山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前麵根本沒有路,他們企圖阻止我,可是玉佩在我掌手裏驀地燙得灼人,我眼睛瞪大了:“快喊二王子,他可能就在著附近!”
“是!”他們點點頭,雙手放到嘴邊,準備呼喊,嘴巴剛動,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破空聲,離我最近的高個反應奇快地轉身攔到我身前,來不及拔劍就往空中一揮,一支短短的冷箭赫然紮在泥地上。我還沒反應過來,又是“嗖嗖”兩聲破空聲,護在前麵的侍衛悶哼一聲,頓時載倒在地,身子抽搐了兩下,立即沒有聲息。箭上有毒,我打個個寒顫,隻聽到“鐺鐺”一聲,高個侍衛已經拔出劍來,飛身護到我麵前,厲聲道:“姑娘,有刺客!”
說著把我推到在巨石後麵,破空而出的冷箭不斷地從四麵八方射出來,他長劍甩出密不透風的劍花,將那些冷箭一一擊落,我看著倒地侍衛變了烏黑的臉龐,驚道:“箭上有巨毒!”
“不錯,而且是見血封喉的巨毒!”黑暗中突然響起一個男人陰冷的聲音,我吃驚地抬頭望去,見前方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一個黑衣蒙麵人。高個直直地盯著他,眼中露出警戒之色。四周的草叢中傳來“悉悉疏疏”的響聲,我左右一望,微微一怔,沉沉的夜色中,前後左右又走出六個持刀的黑衣蒙麵人,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
“上!”先前的黑衣人下了命令,那幾條黑影身形一動,向著我衝過來,高個大聲道:“姑娘快跑!”說著,把我往右方一推,身形立動,向著黑衣人奔去。
我不敢回頭,隻得徑直往前衝,身後傳來打鬥聲,我不敢回望,隻是望著一團黑霧迷障的叢林不斷前奔,我不記得我跌倒了多少次,又爬起來多少次。我不知道倒地的侍衛是不是死了,高個能不能拖住那些黑衣人,也不知道這些黑衣人是衝著我來的還是雲王府,他們出手快、狠、準,招招都是奪命的招數,像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殺手,應該來頭不小……
胸口又漲又痛,旺盛的野草撲打在臉上,一陣陣刺痛,我透不過氣,眼前出現景物的重影,好多次我都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暈過去了,可下一秒身體各處傳來的麻木的疼痛感,又提醒著我還沒有死,我不能放棄希望!
我不知道我到底跑到了什麼地方,這山林似乎根本就沒有路,我跌跌撞撞地摸黑前行,高一腳低一腳地在崎嶇不平的林間摸爬,偶爾有不知道什麼動物從我腳邊飛竄過去,駭得我魂飛魄散,卻不敢叫出聲,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咬緊牙關,繼續蹣跚著往前走。黑暗中傳來不知道什麼鳥淒厲的叫聲,越發讓我覺得陰森恐怖,裙子不時被不知道從哪裏伸出來的樹枝荊棘拌住、勾破,那清脆的絲帛撕裂聲在黑暗中異常地清晰和詭異,我心驚肉跳地刨開擋在前麵的繁茂的荊棘,手被帶刺的荊棘刺破了,鑽心的疼,臉也被帶著倒刺的茅草割破了數道口子,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
我讓自己去想荊棘鳥,仿佛這樣能減少疼痛。我沒有見過這種鳥兒,隻是時常聽人說起過,它一生隻唱一次歌,那歌聲比世上所有一切生靈的歌聲都更加優美動聽。從離開雀巢開始,它就在尋找著荊棘樹,直到如願以償,才歇息下來。然後,它把自己的身體紮進最長,最尖的荊棘上,和著血和淚放聲歌唱——那淒美動人、婉轉如霞的歌聲使人間所有的聲音刹那間黯然失色!一曲終了,荊棘鳥終於氣竭命隕,以身殉歌。
感動之餘,卻不知從哪個角度去誇讚它,執著、固執還是勇敢?飛翔不好嗎,用生命換取的悲壯,真那麼值得嗎?曾認為自己屬於那種愚鈍、萎靡的人,投進個石子也驚不起半點漣漪,反倒認為荊棘鳥死的莫名其妙。但在此刻,卻有了一些領悟,它有一個畢生追求的信念,即使隻能給後人留下一段悲愴的謎,它也要按照自己的信念走,或許這就叫不見棺材不掉淚。
後麵似乎有聲音,辨不清是風吹草動還是人畜走動,隻得收斂心思,加緊往前走,扒開一叢又一叢的茅草和荊棘,眼前豁然開朗,在銀亮的月光下,我看到左前方有一條小路,但雜草叢生,應該很久沒有人走過,也不知道通往哪裏。但空曠的草地讓我特別沒有安全感,總覺隨時都會被人發現,一點風吹草動都讓我心驚肉跳。我握緊拳頭,從草叢裏鑽出來,向荒徑行去。但剛抬起身子,就看見荊棘叢的陰影裏,一個黑衣人緩緩步出來,他冷冷地瞪著我,一步一步向我走過來,我強迫自己抬起頭來,聲音有一絲發顫:“你,你想幹什麼……”
黑衣人一言不發,手裏握著一把寒光耀眼的長劍,向著我疾衝過來。我魂飛魄散,一步步向後退踩到一塊石頭,腳一滑,頓時撲倒在地,手裏的玉佩順勢跌了出去。我趕緊爬起來,腳踝驀然一陣劇痛,頓時又跌倒在地上,糟糕,腳扭了。黑衣人看著我慘相冷笑了幾下,道:“別做無用功了,興許我會考慮將你死的痛苦些。”
我渾身一震,不是因為他的冷笑太過滲人,而是他的聲音,有點耳熟,我抬起頭,盯著他的眼睛,又驚又疑:“你……”他眼中寒芒一閃,驀然暴射出嗜血的寒光,嚇得我立即把話吞了回去。
黑衣人還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卻被草地上驟然間乍開地閃爍的光圈如愕住了。玉佩如雨裏的湖麵,不斷檔期漣漪,一圈一圈向四周散開。我下意識去拾,手指觸到玉佩竟被一片火燙灼的刺痛,我舉起手,見到指尖已經被燙起了水泡。玉佩似乎也被我指尖的冰冷嚇了一跳,光圈忽閃了幾下,陡然熄滅。我的心驟然一扯,向前爬了幾步,抓起玉佩,緊緊著攥住,直到感覺到掌心疼痛才鬆開了些……
他向前緊走幾步,寒聲問:“你拿得是什麼?”
我全身一震,瞪著他道:“你去過南城?”他聽到我問話,抬眼看著我,身子似乎頓了頓,卻沒有出聲。我恨聲道:“就是你帶人殺了南城數萬百姓?”他隻是沉默地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麼。我又氣又怕又恨,怒道:“你為什麼要殺我們?我實在想不出,我有什麼資格,值得你們花這麼的大的力氣,從南城一路追到京城?”原來,那不是單純的一場強盜搶劫,是有預謀的,他們要斬草除根,可是,到底為什麼?
他的睫毛顫了顫,終於嘴角動了動,半晌,卻隻得一句:“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好一句無可奉告,我憤怒的瞪著他,直到我跑不了,索性豁了出去,冷笑道:“橫豎都是一死,你既要拿我的命,何不讓我做個明白鬼?”
“等你下去問你爹就知道了!”他冷笑著,猛地一揮手,手裏的長劍長了翅膀般挾帶著淩厲的劍氣,向我刺來。我感到劍氣震開了我額前的頭發,一股強大的壓力當頭罩來,我頓時全身無力,無法動彈。那把劍似乎蘊含著滅絕萬物的力量,直直地刺向我的喉嚨!眼見那寒氣迫人的劍已經刺到我的喉嚨上,我的皮膚已能感覺到劍尖的冰冷。我傻傻地看著那劍,驚得忘了反應,隻聽到“當”的一聲,不知從哪裏飛來一顆石子,硬生生將那劍震開。黑衣人一驚,驀然回首,銀光一閃,他的右臂上頓時綻開一道血口,鮮血飛濺出來。
我驚魂不定地抬頭,黑衣人的身後驀地又閃出一個黑影,他慢慢走過來,掃了黑衣人一眼,輕哼道,“還不跑?”跑?我和黑衣人都一怔,看著黑影逐漸清晰的身形,我心裏大喜,是恩人。我看著他從頭到腳的一襲黑,心中莫名地覺得安心,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卻一點也沒懷疑過他會對我不利。也許是因為他先後救過兩次,我相信我的直覺,他不會害我。隻要他出現,就本能的覺得自己不會有事。恩人察覺出我的喜悅,啞著嗓子道:“再不跑,哭都來不及了。”
“哦。”我胡亂點了點頭,但身子卻沒了一絲力氣,連站都站不起來,那邊黑衣人顯然著急了,往腰間一拉,抽出一條長鞭,在空中一揮,那長鞭“嘩”地膨開,鞭身膨起如利劍般峭直。我大驚失色,也許人害怕到極點,真的會變得麻木,連錐心的痛都變得微不足道了。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向左前方移去,心知自己跑不了多遠,腳力和訓練有素的黑衣人比起實在不堪一擊,隻能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藏起來。
腳下驀地一空,我尖叫出聲,身子向前撲去,直直墜落。沙石飛爍,塵草飛揚,我嗆得連連咳嗽,隻覺得天眩地轉、眼冒金星。好疼啊,想撐起身,卻發現全身每處的肌肉都酸痛得快散架似的。我顫抖著手探到鼻下,感到一絲微弱的氣息,鬆了口氣,我還活著。連喘了好幾口粗氣,心神才稍稍安定下來,稍終於明白為何這路沒有人走了,原來路的盡頭是山坡。這時,手臂忽地一緊,我被拽向一側,一塊巨石轟然而至,砸在我剛才呆坐之處,碩大的一個坑洞。我一驚,抬眼望去,雲庭斜倒在一邊,衣衫支離破碎,血跡斑斑。剛才的一拽,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靠在牆壁喘著粗氣,眼睛卻緊緊的盯著我,滿麵的擔憂與憐惜。
我能想象出我此時麵容的慘不忍住,但見到他的喜悅蓋住了愛美之心,緊爬了幾步,讓自己看清他。他的臉色蒼白如雪,舊的血跡凍住了,可新的又流了出來……我伸手要檢查他的傷口,卻被他一把握住,正了正臉,不停地打量著我,摸著我的臉……脖子……手臂……我這才明白了過來,他是在確認我有沒有受傷。“我沒事兒。”我輕聲地說。他好像根本沒聽見,還隻是繼續著,我一把握住他的手,柔聲道:“我真的沒事兒,隻是崴了腳。”他定定地看著我,又渾身打量了我一番,臉上終於平靜了下來,嘴角含著一絲笑,點了點頭。
“那你呢?”我望著他的右臂的傷口,肌肉脂肪都翻了些許出來。心中驀然一陣酸痛,他正是用這隻胳膊拽的我……可是,他隻輕輕的搖了搖頭,我已不可能像在洞裏那樣底氣十足的說,變了很多,但有一點和最初一樣沒有變,就是喜歡聽實話,哪怕是醜陋的,會讓自己難過,也會哭著接受。
我半跪著,掏了手絹出來,擦著他臉上的血跡,他也不躲避,靜靜的回視著我,那裏溫柔如海,幾乎溺斃了我……我的臉一下子紅了,垂下眼瞼不敢再看他,聽得心怦怦地跳著。他微微笑了笑,伸出手來,輕輕地整理著我散亂的鬢發,我下意識地想躲開,可他的手已是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我驚異的看著他,心亂如麻……他看出我的緊張,緩緩一笑,隻是用了力扯著我,我不自覺地被他扯著貼在他胸膛上,等反應了過來,不禁大窘,忙向後退著,又不敢太用力,怕扯著他的傷口。他見我這樣,就要掙紮著起來。我嚇了一跳,忙上去扶他,“你動!你的傷……啊……”話還未說完,隻覺得眼前一花,不禁大叫喊了一聲兒。等視覺恢複正常後,他那張俊秀疲憊的麵容,正正地罩在我的上方。我一愣,臉刷地一下紅了起來,下意識地伸手就想推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