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葬(1 / 3)

花葬

花葬

近幾日,京城裏有陸續幾家妓院的花魁被殺,據說,采花賊手段很是殘忍,就連閱案無數的府尹大人,都不禁流下同情的眼淚。

開始,官府以為是妓院之間為了盈利,彼此勾心鬥角,便當一般案情追查。可是,受害者越來越多,才開始重視,盡管出動了府尹大人,也沒有找的一點線索。眼看京城人心惶惶,對擒拿凶手的呼聲越來越高,府尹隻好把此案上報朝廷。折子在皇帝手裏打個轉,還沒有熱就轉給了孟王府,還下旨說十日之內破案。

沒有人願意接這個燙手的山芋,因為這案子,說好辦也能辦,畢竟再高明的凶手也難免留下疏漏;說難辦是因為,凶手不會給你時間去研究他的作案手法,動機,乃至他。想來,皇帝把這案子給孟王府很大程度上是想借機打擊孟王府的氣焰吧。

孟曉從接了這個案子,就開始絞盡腦汁,日夜操勞。我有些心疼,想勸他休息,可又想到那些可憐的青樓女子,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

這些青樓女子活著的時候,表麵承恩受寵,住的高樓大廈,穿的綾羅綢緞,戴的翡翠珠寶,飲得美酒玉釀,吃的珍饈佳肴,可是又多少人把她們當人看。就像杜甫說的“顛狂柳絮隨風舞,輕薄桃花逐水意”,她們華麗的外表下,往往是顆空洞、寂寞和痛苦的心。

她們猶如別人手中的玩偶,一生難得為自己做一次主。她們附庸風雅、攀附權貴,無非是為了結束自己浮華而空虛的風塵歲月,找到意中人,過上平靜的生活。可是結果往往不盡心意,她們似乎注定了飄零,無論怎麼努力,結果都往往不盡人意。

想起以前讀過李益的一首詩《寫情》:水紋珍簟思悠悠,千裏佳期一夕休。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第一次讀並不知道李益與霍小玉的故事,隻是感覺寫出這樣淡而動人的詩的,一定是有情有意的男子,而且曾為一個人切骨般痛過。然後,我去查書,才知道霍小玉。

霍小玉,是妓女,而且是名妓。她清秀可人,如同一夜春風席卷了整個長安城,多少人為她流連忘返。她在飲宴間時常會唱到他的詩詞,李益的《江南曲》聽她唱來,格外悠然婉轉。霍小玉母親看出女兒的心意,她也是妓女,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切身明白妓女的心酸,所以她希望有人帶女兒脫離苦海,所以她請求街十一娘引著李益來見霍小玉。正如所以才子佳人的故事一樣,兩人一見鍾情,心意相通,難舍難分。他說,明春三月,迎取佳人,鄭縣團聚,永不分離。她便等他,多麼聰明的霍小玉遇見李益,也成了愛情的奴隸,她怎麼就忘了,做人不能太天真,他寫下婚書,並不代表磐石無轉移,忘了人事無常,要留有一線餘地。

和許多癡情女子負心漢的故事一樣,他娶了別人,她一氣之下得了重病。就連長安城中一位黃衫俠客都同情她,為她把李益綁到跟前。霍小玉是愛憎分明的女子,她死前拉著李益的胳膊說,我為女子,薄命如斯,是丈夫負心若此!韶顏稚齒,飲恨而終。慈母在堂,不能供養。綺羅弦管,從此永休。徵痛黃泉,皆君所致。李君李君,今當永訣!我死之後,必為厲鬼,使君妻妾,終日不安!

話是絕了一點,但是李益先負心在前,他不該許了承諾又毀了承諾,相信霍小玉知道李益是這樣不堅定的人,她絕不會把真心付出,更不會氣死。

知道霍小玉的故事後,我欣賞她的剛烈,但也沒有懷疑自己初讀李詩的感覺,李益雖負心可惡,但他也是真心愛過霍小玉的。詩裏有他的追憶,有他的懺悔,這不是憑空能寫出的。

正感慨著,孟曉推開而進,身後跟著孟緒和大王子,我忙收起對這些紅顏薄命的女子的憐惜心,欠身請安。孟緒歪著頭,不帶一絲色彩的看著我。我心下一愣,我怎麼得罪這主了?

大王子對我擺手道“起來吧,在讀什麼書?”

“《史記》。”對大王子,我還是多少有些懼,不敢輕易放恣,老實回答道。

“二弟,看來你這裏有出位才女了。”

我對大王子俯身,表示感謝,心裏卻想,我才不要做才女呢!

孟曉對大王子點頭笑笑,不知是附和他的說法還是什麼?然後,示意我出去,我低下頭,裝作看不見。知道他們在商討破案的事情,所以想留下了解一二。孟曉見我如此,隻好拉我站在他身後,並對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我不迭的點點頭。心裏卻道,你又要自己安慰自己了,又不是不知道我,該說的我一定會說,不該說的我絕不多說一個字。

孟曉和大王子並坐,孟緒單獨坐在一側,正好與我對臉,他微仰著頭,看樣子是很認真的聽大王子說著對策,可是仔細看,他的目光是越過大王子和孟曉,定格在我臉上,仿佛我臉上沾了泥巴,他不時的扯動一下嘴角,好像很可笑的樣子。我開始還能與他對視,過了一會,我的眼睛終究擺了下來,澀澀的。心想,不陪你莫名其妙了。

大王子建議把每個妓院的男仆都換成官兵,但被孟曉否決了。即使不考慮人手的問題,就恐怕能進的了妓院也進不得妓女的房間,沒有客人肯願意當著別人的麵尋歡作樂。而且,如此興師動眾,一定會打草驚蛇。

我嘟著嘴,皺著眉頭,卻不能說話,抬眼看見孟緒還在饒有趣味的打量我,我化怨氣為怒氣,低下頭醞釀片刻,然後抬起頭,用我能想到的最毒的目光看向他,他正在喝茶,冷不丁被我這麼一瞪,身子一震猛地嗆到了。

大王子道,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不小心?

他不好意思笑笑,說“剛才不小心被蚊子叮了一口。”大王子半信半疑,繼續和孟曉討論案情,孟緒放茶杯時,用手指點點了茶壺,並對我輕輕的擠了下眼,我頓悟:他是裝的。他麵前那茶壺裏根本沒有水,剛才小蘭隻送來一壺水,以為他們會坐在一起。

我像隻鬥敗的公雞,頹然的垂下頭。大王子和孟曉商議了半天也沒有合適的對策,便喝著茶,各自琢磨著案情。過了好半響,我再次抬頭時發現孟緒已經在打呼嚕了。他是武將,除了上陣殺敵,別的興趣乏乏。

小蘭送來了第二壺茶水,我想了一下,上前接過,給大王子和孟曉斟完,然後嘴角含著一絲邪惡的微笑走到孟緒麵前,斟茶時不小心,熱水濺到了他身上,他痛叫一聲,從夢中醒來,皺著眉看著我。我忙跪下,道“二王子,對不起。”

他看著我,似乎明白過來我是故意的,道“要饒過你,你也可以,你也對案情了解幾分,若是能出得良策,我就饒過你。”

真是打蛇順杆爬的家夥。我心裏一陣竊喜,我已有想法,隻是苦於沒有機會說出。被他這麼一說,無論我說什麼都是為了回話,是理所當然的了。

我裝作冥思苦想一會道“美人計。”

大王子一愣“怎麼說?”

我抬眼看孟曉,發現他皺著眉看我,看我看他,便點點頭,示意我說下去。我道“我發現死者都是妓院數一數二的頭牌姑娘,而且有一點,她們不僅貌美,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由此可以推斷采花賊不是草莽之人,有一定的才氣。”

“這些我們也想過。”孟緒道。

“既然了解采花賊對妓女的要求,我們就可以對症下藥了。”

“你的意思是,找妓女引誘他上鉤。”大王子道。

我沉默了一會,輕聲說“我認為最快最有效的的方法就是我們找人假扮妓女,而且要比死去的妓女都要才高一籌。”采花賊對京城出名的妓女都有了如指掌,即使找到肯合作又才貌出眾的妓女,也不一定能引起他的好奇心。

“可是哪家的大家閨秀肯拋頭露麵,更何況去是去妓院扮妓女勾引別人。”

我懊惱的暗中掐了自己一下,怎麼沒有想到這點呢?

那些所謂的豪門中平日把慈悲的演繹的精妙絕倫,讓人為之動容。可是要動真格時,一個比一個學的縮頭烏龜。

茉莉花是很嬌弱的,特別是單瓣茉莉雖然香氣濃鬱,是雙瓣茉莉和多瓣茉莉所不及的,但是她不僅不耐寒,不耐澇,而且抗病蟲能力弱。這不,前幾天還好好的茉莉花,今天起床就發現葉片上出現褐色斑點,問過負責花圃大叔才知道,這是葉斑病,如果不及時防治,這褐色斑點很容易擴展成圓形或不規則的形狀,病部變薄,成為褐色透明狀。最可惡的是,這種病可以過冬,生命力強。

花圃大叔說,用紅辣椒煮成辣椒液,噴灑幾次就好了。可是我又可惜那些含苞待放的花朵,寧願自己動手剪除病葉。

小蘭見了道,“姑娘,不僅人長的好看,心也是如此精巧。”

人都是有虛榮心裏的,我也不例外,特別是在如今這種四麵楚歌的境遇下,我尤其受用。我道“你也不錯啊。”

“姑娘過獎了。”

我笑笑不再說話,拍馬屁的最高境界是見好就收,拍多了,就像一個吃多了燕窩會有膩煩心理的。

小蘭也是聰明之人,默默的把我剪下的枝椏上的花朵摘下,用手絹包起。我好奇的道,“你要這些做什麼?”

“我看姑娘如此喜歡茉莉花,所以想用這些茉莉花為姑娘做幾樣點心。”

“你會做?”

“我跟我娘學過一點。”

我興趣大增“你會做什麼?”

“談不上會做,隻是不難吃,像茉莉粥,茉莉銀耳湯,茉莉花雞片,我都能做出。”

我想了一下,道“你教我好不好?”

茉莉花不僅花香,而且有食療保健的作用,茉莉花粥有疏肝解鬱,健脾健胃的功效;茉莉銀耳,氣味芳醇,滋陰降火,可以用於肝鬱氣滯,化火傷肺所引起的咳嗽,咯血,胸脅痛等病症。可是,做起來得花些心思。像茉莉銀耳湯,材料不僅要按比例配好,還要把茉莉花蕾一一去蒂,洗淨,;銀耳用溫水泡發,擇洗幹淨,泡人涼水中。都不能留一點雜質,否則看起就不美了。鍋中加清水、精鹽、味精燒開,要先撤去浮沫,才能倒入湯碗,撒上茉莉花。

孟曉正在書房寫折子,看見我及手裏的茉莉銀耳湯,忙收起折子,把書桌清理幹淨。

“這是我剛跟小蘭學的。”

孟曉俯身聞了一下,然後輕輕的扯起嘴角給了我一個笑容,像一朵雨後的茉莉花。我不由的為這個笑容失神了。。。。

孟曉的笑容慢慢放大,一直擴散到眼睛裏。我頭埋得越發低,羞赧中竟透出一絲甜。從未聽他笑的淋漓盡致,隻要他經常這麼笑,我倒情願天天為他做。

孟曉看出我的窘狀,方移開了視線,拿起湯勺,舀起一口湯,輕輕放進嘴裏,然後點點頭。

我歡快的笑道“我以後天天給你做,好不好?”

孟曉臉微側,看向我,眼內各種情緒交錯而過。我這才意識到,以後,天天,這似乎是情人之間說的話。我不自然的撇開了臉,揪著袖子,不敢看他,等再抬起眼,他已恢複了神態,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我心裏卻有些失落,似乎期待著他能回應我什麼。

我瞥了一眼折子道“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嗎?”

他點點頭,想了一下,又繼續喝湯。

沉默了一會,我道“你看我怎麼樣?”

孟曉吃驚的看著我,然後搖搖頭。

我笑道“你要如此打擊我,好不好?”

孟曉取過筆墨,寫道:危險。

“不是有你們暗中保護嗎?”

他皺著眉瞪了我一眼:別任性。

“我沒有任性,我是考慮過的,不是隨口說的。”他又要寫什麼,被我一把摁住了筆,我道“我聽說,今天又死了一個妓女,如果再任采花賊逍遙法外,不知得死多少妓女。況且,你隻剩下七天的時間了,我知道皇上讓你們三兄弟立下軍令狀,若十天之內捉不到凶手就要罰祿10年,當然我也知道孟王府不在乎這個錢。”可是我在乎你的感受,我不願意你因此被別人嘲笑。

天朦朦亮,我就每家敲後門問是否要丫鬟。敲一家門,一家拒絕,一位好心的大娘道“誰要丫鬟都熟人引薦,一般是不願意要陌生人的。”我不死心地仍舊敲著一家又一家,而且死皮賴臉的和人家磨。

“走,走,不需要。”黑壯的漢子不耐煩揮手讓我離開。一個打扮妖嬈的女子正要出門,從我身旁經過時,聽到我要找工作,便頓住了腳步,上下打量我,微微思量了會兒問道:“你是外地人?”我點點頭。

她問:“哪裏的?”

我為了這可能的工作機會,老實回道:“莫合的。”

女子驚訝地點點頭:“那裏不是被山賊殺的幹幹淨淨,連隻雞鴨都沒留活口嗎?”

“我是好不容易逃出來的?”

“在京城沒有親戚嗎?”

我苦笑著搖搖頭“若有,就不會淪落到這種天地了。”

她笑著點點頭“看你的言行舉止,應該會有點墨水吧?”

“我會彈琴,唱歌,吟詩,還略懂一些醫術。”

“醫術,我這用不著。這樣吧,你就先在廚房幫忙,等熟悉了,我看你表現再考慮要你去伺候小姐。”

我大喜著用力點頭:“謝謝夫人。我一定努力幹活,不讓你失望。

她笑說:“叫我梅姨就好了,以後大家就不是外人了!”

我幹活時,梅姨就坐在一旁,隨意和我拉著家常。看她如此可親,我幹活也格外賣力。不一會,廚房就被我打掃的一塵不染。梅姨誇我手腳麻利,給了我倒了杯熱茶,道“沒想到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幹起活來一點都不含糊。”

“我娘常說,做人就該老實,有幾分力就出幾分力。”我喝了幾口茶,忽覺得不對,頭腦開始發暈,手腳也有些發軟。心中明白我著道了,裝作不經意地站起:“我得回去拿點衣服什麼的。”

“行,我就不送了。”梅姨笑道,我向外疾步走去,還沒到門口,身子卻已是踉蹌欲倒。梅姨倚著門框笑著說:“我說以後大家就不是外人了”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當我清醒時,發覺我被關在一個沒有窗戶的屋子裏。我活動了下,正常行動沒有問題,可四肢卻仍然提不上力氣,看來他們還給我下了不少迷藥。趴在門上,透過細小的縫,看見門口,站著兩個大漢。我想了想,見沒有逃出去的可能性,便縮回到床上。安靜地坐了會兒,理清腦中思緒,我向門口道:“我餓了。”

門被打開,兩個大漢走進來,然後梅姨步步生蓮的走了進來,看著我道“你似乎挺容易接受現實的?”

我冷笑道“不接受又能怎樣,你是不會放我走的,而且我還可能換來一頓毒打。”

梅姨愣了一瞬,微眯雙眼盯著我,然後點點頭“好,我喜歡這樣的,不哭哭啼啼,幹脆利落。不過,你想吃飯就得幹活?”

我問道“做什麼?”

“伺候男人的活。”

我沉默了一會兒道“容我想想。”

“看在你知趣的份上,我容你想一兩天。”梅姨道“待會兒我派丫頭帶你到自己的房中,你若想要什麼可以和她說。”

“好。”

“你叫什麼名字?”

“林乞兒?”

“林乞兒?是帶著祈福的意思?”

“是。”

“那行,你的花名就不用改了,直接用這個好了。”

沐浴完,我就趴上床,扯過被子就睡。梅姨既然答應我容我想一天就不會暗中做手腳,因為她知道越溫順的女子心裏不是極其溫順,就是極其不溫順。可是不能強來,必須以柔克柔,才能有贏的把握。至於,煩心的事明日再想。

半夜我被一陣吵雜聲驚醒,側耳傾聽,似乎有什麼東西闖到隔壁姑娘的屋子。我披衣下床,剛打開門,一個毛茸茸的東西竄到我腳下,我低頭一看,是隻小狗,正伸著嫩紅的小舌頭舔舔我的腳,邊撓撓他那張頗似猴子的小臉,還不時的用黃色的眼睛偷瞄我幾眼。

服侍我的翠兒道“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小狗,鬧的雞犬不寧,好多客人都抱怨不已,估計梅姨饒不了它。”

我一向不喜歡小動物,看了就退避三舍,除了嫌髒,就是覺得這些小東西生命及其脆弱,一個不注意可能就是生離死別的場麵,我見不的。但這隻小狗讓激起我想養它的欲望,我抱起它,它開始有些膽怯的看著我,掙紮的欲跳下去,我用手溫柔的撫摸著它的小腦袋。

梅姨走過來道“難不成你想留下它。”

我點點頭,同時,其他姑娘都是嘟囔了一聲。小狗似乎聽懂我在保護它,開心的舔著我的手,若不是我避的及時,嘴巴也就淪為它的唇下之物了。

梅姨笑道“成,不過你自己得養活它,我不會給它一根骨頭的。”

我剛要拍拍它的腦袋以示懲罰,眼角餘光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看向這邊,我眼珠子轉了轉,猛地抬頭。他嘴角一絲笑被我抓了個正著,極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然後轉身離去。“梅姨,以後,我吃什麼小狗就吃什麼。”我嫵媚的笑著道。

梅姨點了下頭,“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接客,我好準備一下?”

“隨你了。”我對她欠了欠身,便關上房門。上了床,蒙頭繼續睡覺。剛昏昏欲睡時小狗就用爪子搗我的頭發,搗啊搗,放佛能搗盡我三千愁緒。不等我睜開眼,就一個箭步衝下床沒了蹤影。如是反複,它不亦樂乎,好像我是它的寵物才對。我終於忍無可忍也就無須再忍,趴在地上,指著躲在桌子下的小狗的鼻子,惡狠狠的說,你要敢壞壞我就宰了你。

“真是出息啊!”孟緒拍著手道。

我立起身道“這小狗是你弄的吧。”

“你怎麼知道?”

“沒有嫖客會帶著小狗來這裏尋歡作樂的。”

孟緒走到我身旁,對著小狗勾了勾手指,小狗搖頭擺尾的衝到他腳邊。孟緒一把抱起小狗,小狗在孟緒懷裏愜意地舒展著身子,肚皮朝天,舞動著爪子去撓他的臉,被他一掌打開了,它卻歡快的嗚嗚叫著。孟緒道“它叫小芋頭,是宮裏一個小太監養的,我想你會喜歡,就要來給你了。”

“我怎麼聽著像小魚頭,你是不是想戲弄我啊?”

“你現在可決定著孟王府的榮譽,我怎敢戲弄你?”

沉默了一會,他道“其實,大哥早就有意讓你來,讓二哥給拒絕了。可是我沒想到你自己會來。不過,這些日子,我會天天來的,會暗中保護你的,要是有什麼事,你就喊我。”

“我知道。”

“那我先回去了。”他放下小南瓜大步向窗戶行去,臨到窗口忽地回身問,“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利用你才是個幌子!”

他問題問得古怪,我想了一會兒才略明白“沒有。”他靜靜的看了我一會兒,跳出窗戶,像一隻離開了線的風箏,在空中劃了個完美的弧。

梅姨似乎很看重我,剛過中午,她就帶著幾個丫鬟進來了,丫鬟手裏端著拿著胭脂水粉、首飾、還有一身薄似蟬翼的衣服,呈椅子排開,仿佛我是要出閣的小姐。梅姨道“我已經通知了京城各家有錢有權的主子,說花子閣今天有一位驚世女子登台。”

“你怎麼不說美女,這不是傷我的自尊嗎?”

梅姨笑道“你的容貌的確不錯,可是身上散發的氣質比你的容貌更出色。”然後遞給我幾紙曲譜,原來是幾首調情的小調,我懶得和她爭辯有模有樣的看了一會,後來我幹脆閉眼養神,心裏琢磨待會怎麼麵對那群客人。

約摸半個時辰後,在丫鬟的簇擁下我終於隆重出場了,台下坐著黑壓壓的人,觥籌交錯,笑語不斷,似乎熱鬧非凡。見我出來,都動作一致的看向我,各種目光盯的我渾身不自在,不禁紅了臉,卻聽有人喊道“還是位嬌羞美人。”

我的視線在宴席上掃了一圈,發現孟曉、孟緒和何翔坐在角落裏,都看到我的一瞬,都眼睛一亮。孟緒拿起酒杯,擋住嘴邊,隻留下我能看到的視角,他嘴唇微動,無聲地說了三個字“你好美”。我嗔了他一眼,不屑地微揚起下巴,表示我才不相信,心裏卻滿是甜滋滋的感覺。

我對著每一處的客人作揖,然後走到琴前,想了想,輕輕撥動琴弦,輕起朱唇,唱道: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藹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美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之所以選柳郎的詞,是因為柳郎是真男兒,自稱“奉旨填詞柳三變“”。骨子裏雖也如大多讀書人清氣仙骨,但不酸腐,胸襟寬闊,懂得尊重女人,對那些淪落風塵的女子真情實意。他的詞大多是為妓女作的,他用詞來歌頌她們,把她們比作梅花,芙蓉,海棠。女子都是嬌媚的,都需要有人憐惜與疼愛。不是柳郎才高,而是柳郎心低,他肯低下身來俯就這些女子。所以,才會有:“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千黃金,願得柳七心;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麵。”的傳說。因為柳郎正懂這些孤苦紅顏,所以換來了他的這些紅顏的真情和崇拜。

隻是不知台下這群客人有幾個能聽懂的,又有幾個能有柳郎一個小拇指的。

梅姨開始有些惱怒的看著我,但看客人都聽的入迷,便轉怒為喜,笑嗬嗬的招待客人。

曲罷,掌聲如潮,我雖厭惡,但仍笑靨如花。此時的我,不過是市場中被競爭的物品,隻等誰的價高,誰就得手!自古紅顏多薄命,青樓女子連基本的尊嚴都不能有!但如果她還要顧到尊嚴的話,那麼她是絕對沒有勇氣再苟活在人世的。青樓女子必須任自己墮落的穿梭在眾恩客之間倚門賣笑,卻不能有心、不能有情!然後當年華不再時,就像一具被利用完的物品般,毫不憐惜的被人丟棄……

我起身欠了欠身子,抬頭間目光有意的在一個距我最遠的男子身上掠過,與其他客人不同的是他埋著頭專心飲酒吃菜,偶爾抬頭看我,也是眼光冷淡,絲毫不被周圍的喧鬧感染。他似乎察覺到我在打量他,抬起頭微帶著笑意對我舉了舉酒杯。

我對他微笑著點點頭,然後不理會梅姨的叫喚,轉身離去。接下來就是,就是拍賣會,拍賣我的身子,和女子最珍貴的貞操。我可以忍受他們猥瑣的眼神,但沒法接受自己站在台上笑容可掬的,任他們競爭。況且,我知道,孟曉早有安排,無論那群人怎麼費盡心思,對我都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小芋頭躺在門外哈氣連天,我愣了一瞬,彎腰抱起它進了屋裏。小芋頭毛茸茸的小臉上兩隻眼睛滴溜溜的圓,眼巴巴地看著我,四隻小爪子在空中地揮舞,嘴裏發著低低地叫聲。見我還不為所動,就從我懷裏跳出,瞅了我一眼,然後用嘴去咬後腿。

我低身察看,原來它腿上綁著一張字條,我撲哧一聲樂了,自古都是飛鴿傳書,沒想到孟緒竟然能搞出小狗傳書。我打開紙條,上麵寫著:南國有佳人,容華若桃李。

我笑笑,把紙條揉碎灑在窗外。夕陽尚未完全消逝,滿天空揮著將墨未墨的色彩,風吹著紙片,翩翩起舞猶如灰色的蝴蝶,紙片上下翻飛,最後仍逃不過墜地的結局。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看,發現是孟曉,目光交彙的瞬間,我們兩人都愣住了。我們凝視著對方沒有說話,可能彼此都找不到話來。正在這時,聽到小芋頭對著孟曉有敵意的叫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