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18(3 / 3)

“你流淚了?”伊恩忽然低聲而輕柔地道,尾音處甚至因為驚訝而有些暗啞。

“啊……”林曉渾然不覺地抬起手指碰了下眼角,麵對指尖上沾濕的痕跡,他愣了半晌,失神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哭……”

“……”伊恩眼角側目,情不自禁地盯著少年。

說不清為什麼,看到一個omega少年悲傷流淚的模樣,本該是柔弱無助的感覺,可是眼前的少年身上卻沒有那些柔弱感,反而如一柄開封見血的殘破軍刀,孤絕而削薄鋒利,無聲地發出悲鳴,令他心底也隱隱作痛。

刀本就是一種令人心生悲傷之物,鋒利易傷人。可是伊恩無所畏懼,亦不怕被傷害。

活躍的思維中,伊恩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那個強烈念頭又浮現出來。少年站在明暗交加的蒼白光影中,清瘦的背脊弧線如刀口弧度優美絕冷,清雋漂亮的五官深深映在帝國元帥淡金冰涼的眸中,仿佛要將之一刀刀刻入心底,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又十分不舍地拆吃入腹……

吞到肚子裏,才不會變成別人的。

啊——好想標記,想收了這柄刀……伊恩腦中逐漸加深強烈的渴望令他自己都很驚訝,且這個想法正以分秒為單位迅速加劇呼之欲出。

——想化作溫柔的刀鞘,將這柄鋒利薄刀的寒光掩藏起來,憑他的能力,應該誰也不敢過來跟他搶。

——沒關係,就算有人來搶又怎樣?來一個,滅一個。甚至還沒有意識到已沉淪至深的元帥在望穿秋水的愁緒中苦惱而又自負地淡淡笑了起來。

可惜,這個願望再強烈,眼下也必須先放一放,且不說不合時宜,這裏的環境也太糟糕了。

伊恩不露聲色地環顧了一遍指揮室灰冷陰暗的環境,地磚因長年風蝕而粗糙無比,設備儀器四角尖銳毫無遮攔地暴露出危險性,唯一的幾把椅子布滿灰塵,冰冷而岌岌可危,坐在上麵辦事的話一定不會舒服到哪兒去。

伊恩想起某位朋友說過,如果珍視一個omega,那麼還是選擇柔軟的床鋪最合適,omega是非常容易受傷的生物,第一次要溫柔一點,好好疼愛他,因為一旦被徹底標記的omega,此後一生,不管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都再也離不開他的alpha了。

無奈地摒除那些毫無頭緒的雜念,冷靜地壓下那絲悸動的邪惡火苗,伊恩見少年蹲在牆角細縫邊,拚命地想把身體擠進去。

“你在幹什麼?”

“我看到裏麵有個東西……我手不夠長,碰不到。”

伊恩先行把少年拉起來,然後瞧了一眼縫隙中確然有什麼亮閃閃的東西,俯身把手探進去,“我來。”

林曉於是退到邊上等著,隻見元帥十分輕鬆地將掉在縫隙深處的東西勾了出來,兩人都目光聚焦在伊恩手裏的東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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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天狼座阿法利雅星球上正是陰霾瑟瑟的雨天,遠方的天空還積浮著不久前大戰的灰燼。

利威爾站在雨中,軍裝半邊肩頭被暴雨打濕,他的副官佐琳為他撐著一柄素黑色的大傘。正常情況當然應該倒過來,但是同盟的軍團長中隻有利威爾的副官為女性,而恭迎最高長官的陣仗曆來都是由副官陪同正司令官一起站在最前列,打傘的任務也一定是由副官擔任。

“首長什麼時候可以有點時間觀念!”站了一個多小時以後,利威爾忍不住抱怨。

“可能是天氣的緣故,影響了飛船降落。”佐琳把傘沿往利威爾另一邊肩頭靠了靠,卻被利威爾又推了回去。

“伊恩如果也是這麼迎接他們的皇帝陛下的,那麼我想最高議會那些老家夥應該好好反省反省我們為什麼要叫自由同盟!怎麼不叫西格爾帝國呢!”

在軍團長大聲的斥責沉澱在劈啪作響的雨聲中不久,厚重的積雨雲中衝出幾架梭子形狀的飛船,頭部醒目的同盟自由之翼國徽標記隔著幾公裏的雨幕依然清晰可辨。

“靠!終於來了!”利威爾憤憤地抬步,卻又十分注意腳步步速和佐琳保持一致,朝著停泊港口懨懨走去。

不多時,由二十多艘護航艦保護著的白色飛船上走下一隊人,後麵排著整齊兩列縱隊的護駕隊統一穿著黑色軍裝,那是首長的特殊武裝部隊。走在最前沿的男子挺拔高大,似乎要比利威爾還要高挑許多。

他頭頂上的傘沿壓得很低,隻能看到露出的下巴深刻剛毅,線條如隨意兩刀切割出來的,不帶一絲柔和的弧度,緊抿的雙唇豐厚飽滿,色澤鮮烈,顯得此人相當冷酷而狠絕。

利威爾沉沉歎了口氣,抬步恭候在下行梯架盡頭,微微頷首。當男人來到麵前時,連他都不由得渾身肌肉緊繃,隻是語氣仍習慣性地帶著諷刺,“首長,您可終於到了,星球上正在下暴雨,難為您的飛船在這時候降落。”

“抵達前出了點小意外,有刺客混進了我的飛船。”男人似乎並不在意利威爾的語氣,沉厚的聲音也和印象中一樣,帶著穿透雨水寒意的冷冽,“不過這都是小事。我們直接去研究所遺址。墓還在不在?”

利威爾一聽,敏銳地感覺到即使狂風暴雨也阻礙不了男人馬不停蹄地從鳳凰座趕過來。

所有的一切在羅蘭.杜文麵前都是小事嗎?傳聞是真的?

利威爾挺直背脊,收住所有散漫之氣,對同盟史上最偉大的總帥泛起肅然的敬意,並隱憾道:“不在了。”

“哼,果然。”男人嘴角勾起來如大刀破空般殘忍滲人,“找出是誰動了他的墓,我要這個人生不如死!”

因為他忽然提速,長腿一邁,霎時和身後打傘的人拉開一段距離。

同盟能奪回天狼座主星太不容易了,在這兩百多年中,他們體嚐了太多慘痛的失敗,最高議會早已動搖放棄,不願再平白無故把同盟戰士往死穴裏送,可唯有一人堅決不肯鬆口。

這是時隔兩百多年之久後的首次掃墓,男人穿著一件素黑大衣,款式十分的古老且略顯陳舊,渾身上下毫無任何裝飾之物,莊重肅穆,除了懷中那束白菊,一眼仰望過去猶如從地獄而來裹著黑袍的死神。

傘沿下暴露出來的麵目森冷乖張英俊刺目,眼角有一道刀疤,垂直劃過臉頰,猙獰而醒目,極像是一道深刻的淚痕直落到輪廓分明的頰骨盡頭陰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