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笑了笑,朝他們走去。
“飛機場回來才幾天,又來看我了?”
杜冰瞥了她一眼,吐出一團煙圈:“工作還好麼?”
沈清言聳肩:“就那樣。”
杜冰點了點頭,漫不經心道:“也是,沈清言從來覺得每一件事都沒什麼大不了。”
“咳,”沈清言揚起一邊的嘴角輕笑,“說工作呢。”
杜冰抽完了一根煙,隨手扔到了地上,用腳踩了踩。她從褲兜裏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燃,抿了抿嘴,把空殼扔給楚唐。
“抽完了,去那邊報亭幫我買一包吧。”
楚唐皺眉看著地上的殘渣,一語不發地往報亭走去。
等楚唐走遠了,沈清言輕笑道:“你就這麼對待你家的老好人?”她伸手在鼻子前擺了擺,“煙癮這麼大,他也不說你?”
杜冰抬眼:“能說什麼?說了不還是吵。不說我們都省點力氣。”
沈清言事不關己般地點頭輕聲“恩”了。
杜冰揚了揚手中的煙指著沈清言,問:“去接包子?”
“恩。”
“一塊兒去吧。”
沈清言頓了頓:“好。”
沈清言的性子就是這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哪怕是她自己的事,她都能淡然自若得仿佛與她無關。
杜冰和楚唐為什麼來找她,又沒頭沒腦地聊了幾句,她一點也不好奇。
好奇心這種東西,在她這,早就被磨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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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飯點,學校邊上的一家小餛飩店坐滿了人,人們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沈清言一行三人在傳達室裏張望了幾眼確定沈卓不在後,便徑直往教室去了。
教室在三樓,穿過樓梯轉角處的衛生間,粗略看了幾眼樓道牆上的海報,教室已近在咫尺。
“包子。”沈清言臉上生出甜膩的笑意來,卻在一瞬間融化了。
楚唐從沈清言身後走到她前麵,肩膀輕輕擦過立在原地的她,他伸出一隻手拍了拍靠在講台前的男人的肩膀。
“好久不見。”
講台前的男人穿著一件沾了蠟筆痕跡的白襯衣,領口打著的灰色領帶被從結口輕輕鬆開。黑色的西褲被熨燙得筆挺,配合著他的姿勢顯得他尤為修長。他正注視著寫著最後一行作業的陸依寧,聽到楚唐的聲音才微微抬起了眉眼,劍眉星目,大約就是如此。
“好久不見。”他輕挑一邊的嘴角,眼神掃過楚唐和杜冰再到沈清言,停頓了一秒鍾左右又回到了楚唐。
杜冰正想從褲袋裏再抽出一包煙,手的動作就被楚唐壓住了,她正皺眉打算說什麼,瞥眼就看到了盯著他們一行人的幾個學生。她這才撇了撇嘴,甩開楚唐的手,衝著男人笑了笑。
“發達了的老同學果真不好找,問了半天才知道你周大老板最近接送表妹,”杜冰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笑意漫得更廣了,“還這麼巧,和前女友一塊兒呢。”
周聞似笑非笑地轉著手腕上的表帶,眼底清澈無波,半天未發一字。
杜冰見沒人說話,自覺沒趣地聳了聳肩說:“一個帶著孩子,一個也帶著孩子。這時隔多年的見麵,可夠勁爆的啊!”她撥了撥耳邊垂下來的頭發,吹了口氣,“不說這個。我費了老半天找你,就是讓你給我份工作。老同學發達了,照顧照顧老朋友唄。”
周聞把視線移到表情凝重的楚唐臉上,微傾著頭,一個小小的動作卻帶著問話的態度。
楚唐道:“我給她找的工作,她不喜歡。”
周聞點了點頭,打量著杜冰問:“不喜歡什麼?”
杜冰理所當然道:“還能有什麼,工資低,工作累,上司這兒有病。”她點了點太陽穴的位置,手指輕巧地轉了轉,臉上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你會些什麼?文憑,資曆,興趣,都說來聽聽。”周聞笑著拿過陸依寧手中的作業本翻閱了幾頁,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把作業本還給她讓她收拾好。
陸依寧靠坐到沈卓邊上,兩個人四隻眼一動不動地盯著談論深奧話題的大人們。
“喲——”杜冰做出一個誇張的表情,“周聞同學以前不是隨隨便便就答應人的要求的嗎?怎麼變了?”
周聞不理會,把手機號留給了楚唐:“沒有履曆表之前,不要找我。”
“入了社會,人都變了。”
從前,有人不經意地開口問他能不能幫忙,他笑著答應了。
從前,有人路過他身邊隨口問他交不交往,他笑著答應了。
周聞牽起陸依寧的手,對著她充滿疑問的目光,遞了一顆糖給她,隨手又擺了一顆在沈卓的課桌上。
他一邊漫不經心地從沈清言身邊走過,一邊說:“因為開口的人,不一樣。”
那穿著染了蠟筆印白衫的人影漸漸消失在走廊轉角,聲音似近似遠如浮雲般遊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