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2 / 2)

“……那你要不去結紮吧?”她笑了笑,食指在空中比劃,“零懷孕可能,零風險,保本投資,準沒錯。”

他偏頭看她:“擔保人沈清言?”

浴室傳來的水聲還是很大,沈清言豎耳聽了會兒,確保沈卓不會半路跑出來。

周聞眼睛往浴室出睨了一眼:“我讓他把頭一塊洗了,你有充足的時間陳述你的觀點。”

“……”她改了改姿勢,盤起腿側過身麵對他,“我也不是什麼蠻不講理的人。”說完這句就對上了周聞狐疑的眼神,她皺眉,“你能別一臉不相信麼?”

“沒有。”周聞側靠在沙發上,一隻手支著頭,聽罷舉起雙手以示清白。

“大學懷上包子確實是意外,還是個我造成的意外……一般這種情況下,為了學業打掉孩子的事很多。那時候你同我說要流掉孩子,我以為你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從來不喜歡隱瞞,所以你不說,我理所當然地覺得你不知道我心髒的事,卻忘了其實我也一直瞞著你。我以為你就是單純地不想要孩子了,氣不打一處來。”

他們曾約法三章,不論什麼事都不能不聽對方解釋就胡亂生氣。

可她那次實在是沒忍住,也許是能否做母親對她來說太過重要。

“我從高中開始就經常跑醫院,其實不全是為了心髒。”她屏息,“周聞,醫生說我是不孕的。”

周聞瞬間沉下臉來。

沈清言伸出的之間刮著沙發的布套:“雖然不是百分百,但是很難受孕。卵巢多囊綜合症,我高中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其實沒有多難受,我那時候覺得大不了一輩子不生育也無妨,若真的覺得孤單,領養一個也是可行的。就一直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過於樂觀了。後來——後來碰到你了,雖然我沒想得多遠,可這病一直堵著我心裏。周聞,我談戀愛不是以分手為目的地的,我那時候真想過和你結婚是什麼樣的。所以我挺怕的,我怕我萬一一直懷不上怎麼辦。你們家就你一個孩子,斷了後長輩肯定會不開心,我怕你會夾在中間難做人,我怕你會和我離婚再去娶一個可以生養的。我更怕萬一連你自己也嫌棄我不能生育的事,不要我了怎麼辦。所以,所以我沒法放棄包子,說什麼都不能。我怕我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她說著說著當年的恐懼仿佛身形俱全地立在她眼前,語氣一抽抽地有些不受控製。

“我就不敢和你說實話,所以,你那會兒說不要孩子了,我太怕了,怕你早晚有一天連著我也不要了——周聞,我不是故意不聽你解釋就跑走的。我想我說什麼都要生下這個孩子。母親這個身份很神奇,沒有懷孕的時候我可以大放厥詞說我不在乎,可真的懷上了,就割舍不掉了。”

解釋得越多,她的防彈衣褪下得越多,說到最後眼眶都紅了。

沈清言從來不是自信,不是驕傲,是沒有安全感。

額頭有溫熱的觸感傳來,周聞正以唇相抵。

“對不起。”他說。

這句話像是水壩最後一道堤壩,瞬間決堤。她咬著牙狠狠地用腦袋撞了撞周聞的肩膀,把眼睛埋在他的白襯衫裏,那一片霎時間就恍如洪水決堤般,被飛快地染濕了。

周聞雙臂張開懷住她整個人,她情緒有些不穩,整個人都在顫抖。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心中懊悔得不行,為什麼他能知道她心髒的事卻不知道這事,如果他開口的第一句不是流掉孩子而是解釋多好,也不會平白無故地錯過這十年。

浴室的水聲戛然而止,裏麵乒鈴乓啷一陣聲響後,沈卓歪歪扭扭地穿著衣服,濕漉漉的短發炸鍋般得頂在頭上,一臉茫然地走了出來。

周聞用唇語示意他過來。

沈清言一時沒發現異樣,直到沈卓學著周聞伸手抱住了她,濕漉漉的頭發滴下的水滴打在她的臉頰上。她全身一震,愈發止不住了。伸出了拳頭就朝著周聞的肩頭打去。

“對不起。”周聞把她抱得更緊了,整個人都快融入他之中,“我不會不要你的。”他皺起眉,表情凝重。

他不知道,不知道十年裏她是活在這樣的恐懼中。

“現在你有包子,你有我,不會再分開了。”他把聲音壓得很低,貼著她哭紅了的耳廓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