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唐今天應該是不會來了。
杜冰無精打采地去結賬,剛要走出水果店,卻迎麵撞上了穿著一身深藍色外衣的楚唐。
她呆了呆,有點錯愕。楚唐卻抬著頭,目光從她頭頂越過,看著店內,聲音寡淡:“不好意思。”然後側過身,進到店內。全程沒有一次與她的眼神交彙。
原來,她想,楚唐不是記不得是誰給他紙條的,隻是不想回答罷了,隻是沒把她當回事罷了。
她將此事說給沈清言聽,後者的反應不大。畢竟作為一個旁觀者,其實她給不了什麼建議。尤其是感情的事情上麵,最由不得旁人亂攪和。
“也許他連衣服都沒看清。”
再後來,好幾周後,學校大禮堂有個什麼很有名的作家校友來做演講。杜冰本沒有打算去聽,隻是吃過飯後閑得無聊在周圍晃悠,又一時鬼迷心竅地邁著步子走了進去。因為這講座沒有強製要求學生參加,除了幾個相關社團帶著社員來了,禮堂裏隻熙熙攘攘地坐著人,還有不少空位。
杜冰挑了個靠後的位置坐下,剛坐下沒多久,身邊就又坐了些人。她百無聊賴地回頭四處張望等待講座的開始,一回頭卻看到楚唐穿著一件鬆鬆垮垮的白色外套坐在了她的後方,眼睛看著正前方,頭上的一頂黑漆漆的鴨舌帽挺奪目。
她愣住了,怎麼也沒想到會這樣巧合地碰上,不知所措地回過身看著前排的椅背,緊閉眼睛下定了決心。
“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杜冰背上腳邊的書包,側身從身邊人和前一排椅背之間穿過,厚臉皮地坐到了楚唐身邊,準確來說,是隔了一個空位的身邊。
不能太明顯,讓他反感,她想。
“從前我在我們z大的時候啊……顧教授……”
台上作家眉飛色舞地在說,台下杜冰的眼睛時不時偷瞄身側的楚唐。他三十分鍾裏低頭看了兩次手機,其餘時候都很專心地在聽講,。
為什麼看手機呢?該不會是女朋友吧?不對不對,楚唐沒有女朋友這是全校都知道的事。
她在心底裏自問自答。
杜冰仿佛再度鬼迷心竅,手指不自覺地探到書包裏摸出一本筆記本,在刺啦的清脆聲音裏她撕下了一頁紙。
“楚唐,可以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和郵箱麼?”
一字一句,她端詳了很久字寫得是否好看,一撇一捺筆鋒是否有力度。
透過話筒傳出來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偶有台下的學生舉手提問。杜冰把什麼都整理妥當了放回書包,唯獨手裏緊緊捏著那一張薄如蟬翼的紙,a4大小,捏出了一道道生痕和淡淡的汗漬。
眼看講座已進入了尾聲,她俯視著自己那個不敢伸過去的手臂,心一狠,把紙遞到了楚唐麵前,無言。
楚唐側過頭看向她,她什麼都沒說,也說不出口,抿著嘴看他。他低頭看了一眼紙上的內容,把紙放到一邊的書包上輕輕搭著,繼續專心聽講,絲毫沒有要給她答案的模樣。
杜冰的心涼了一半。
她臉上的表情就好似陰雨綿綿盤旋了三月有餘,不肯離去般,青黑青黑的,耳朵裏嗡嗡的什麼都聽不見。
她裝作不在意低頭看手機,看幾個同學群的活躍。
“好,那麼我們今天的講座就到這裏,謝謝各位同學和老師——”
杜冰迅速背上書包,急匆匆地卻踩到了散了的鞋帶,一個踉蹌,懊惱得上火。
驀然,一張薄薄的紙碰了碰她的肩膀,她回過頭,看到楚唐眉眼低著,把紙張交還給她。杜冰來不及打開,隻愣愣地說了一句“謝謝”,楚唐就已經從她身邊側身走出,頭也不回。
低頭展開疊起來的紙張。
十一個數字。
幹淨利落的字體。
雖然楚唐隻給了手機號,可杜冰也樂了半天,和沈清言吃飯的時候嘴角都揚著,整張臉都冒著粉紅泡泡。
啪地沈清言擱下筷子:“說吧,今天的進度?”
杜冰賊兮兮地壞笑著:“手——機——號!”
沈清言點點頭:“你發短信了嗎?打電話了嗎?”
“沒……”
“慫!”沈清言拿筷子指了指她繼續夾菜。
“這不叫慫!我覺得隻要他不傻都能懂我意思,哪個女生會閑得慌遞紙條問男生要電話?”
“你啊——”沈清言咽了口飯,麵無表情。
“我怕人楚唐會覺得我變態跟蹤狂,煩。”
杜冰雲雲了一百個理由為自己不發短信開脫。
晚上回到寢室,她一個後仰倒在床上,舉著手機看聯係人,食指輕輕敲著發光的屏幕,若有所思。
“你好,我叫杜冰。你可以不用回我,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的名字。”
發送。
把手機猛地翻麵塞進被子裏,人臉也蒙進被子中,她長籲了一口氣。
三個半小時後。
手機震動。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