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不安(三)
央歌等了很久,一直不見周梟出來,害怕著,恐懼著,卻終是不敢推開那道攔住他們的門,她害怕看到那樣絕望的目光,帶著深深的恨意,仿佛是一道利劍深深地往她的胸口上插。
卻看到景熙匆匆忙忙地推門而入,一抬眼,目光的相撞,兩個人頓時尷尬,那日的談話太過沉重,竟然兩個人彼此緘默,不知該如何開口。逝去的時光藏在胸口裏,逐漸地暈染出紅色的花朵,景熙終究是難以麵對此刻的央歌,幸福的央歌,眼睛裏再也找不到他的存在央歌,他知道她所有的苦痛,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卻沒辦法輕易放開,一直在盡力給她自由,不想給她壓力,卻還是沒辦法做到淡然,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那麼深刻的愛戀,怎麼可能裝做若無其事,能夠做到不怨不怪已然是他的極限,再也勻不出更多的善意。
終究是張了口,卻存了哽咽,“涵朵在裏麵,我先進去了。”
央歌點頭,依舊是平靜無波的樣子,內心卻湧動著巨大的難過。這樣的抱歉,為什麼,他們要是一家人,為什麼,欠了哥哥,還要欠妹妹。
然後沒多久,景熙便把涵朵抱了出來,她空洞的眼眸已經像是失掉了靈魂,不說話,安靜的樣子,竟然讓她生了害怕。這樣絕望的涵朵,沒有了靈魂的涵朵,怎麼辦,以後要怎麼辦?
想要上前的腳卻定在原地,挪不動半分,她不想再給她帶來任何的困擾,不想看到她更加難過。
所以寧願壓抑著內心的愧疚和傷痛,固執著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
不知何時,她的手已經被人緊緊地握住,那樣冰冷的指溫,卻溫暖得讓人窒息,她回頭看著他,微笑,山水徐徐塗抹,卻不禁落了淚來,這樣的無措,慌張地像個孩子。
周梟抿唇,鬆了手,一把把她攬在懷裏,緊緊相擁。然後,由著那孩子埋在他的懷裏,像個孩子一樣哭泣抽噎,放肆了,放縱了。
周梟認真地聽著,聽著她的悲傷,這麼洶湧澎湃,是壓抑了多久,又是隱忍了多久,才會積聚到今天,一起釋放,這樣強大的悲傷,帶著足以毀滅世界的力量,狂妄的叫囂著,刺得他的心生生地疼。他鬆了手,放開她,用指尖笨拙地蹭去她的淚,另一隻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輕輕微笑,“央歌,沒有什麼大不了,真的沒有什麼大不了,即使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也沒關係,真的沒關係,隻要你在我身邊,一切都沒關係。”
因著這樣的一句話,本來已經停止的眼淚卻又開始絕了堤,明明那麼堅強,卻在你的麵前一次次的軟弱,明明自己可以承擔起一切,偏偏在你麵前流淚哭泣,為什麼,多麼這麼堅強的我,卻總是輕易被你打敗,明明不委屈的,明明可以忍住不哭的,可是偏偏看到了你,偏偏躲到了你的懷裏。
那一日的央歌情緒是難得的失控,在一間小小的咖啡廳裏哭得昏天暗地飛沙走石,簡直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在周梟的懷裏哭得近乎抽噎。他抱著她,是此生難得的溫柔遷就,像是哄著無助的嬰兒。
終於慢慢平複了情緒,看著周圍好奇的目光,和周梟眼中的溫柔,紅了臉,小聲說,“我們走吧!”
周梟卻輕輕取笑,“不哭了?”
央歌繼續紅臉,臉紅得仿佛是樹上剛剛摘下來的熟透了的富士蘋果,眼睛是剛剛哭過後的晶瑩潤澤,看著周梟炙熱的目光,渾身一震,不禁將頭埋進他的頸窩,不肯再出來。
周梟無了奈,隻好攔腰抱起她,打包出去,忽視那些或是好奇,或是豔羨,或是惡毒的目光。
“你怎麼會來?”此刻車子已經行駛在回家的路上,這樣紅得跟個兔子一樣的眼睛沒辦法見人了,反正也存了不想上班的心思,索性兩個人一起逃掉,帶著她回家,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看著她已經平靜了情緒,終於安了心,他想這樣的發泄對她來說是多麼的難得,是積累了多久的痛苦靠著這樣的由頭才得以宣泄而出,這樣失控的央歌,竟然是他此生的榮幸,能夠有機會看到這樣真實的央歌,而不是平日裏寡淡的樣子。
“我呀,你不知道我是你的奧特曼嗎?有心靈感應的,你一有難,我就立刻會知道。”他逗她,臉上是愉悅的表情,促狹的笑容似乎在密謀著什麼,帶著狡黠的笑意,飛揚的嘴角,竟然是難得的好心情。
他並不想告訴她,在她的美容院安了奸細,那群可愛的孩子們因為害怕他們美麗的老板娘遭受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留了心眼,竊聽了電話,將地點和人名都記了下來,在央歌還未走出美容院的時候已經悄悄地打電話通知了他。
於是他急切地想要阻止他們見麵,不管涵朵有沒有存了害她的心,但是她的出現對於央歌本身就是一種傷害。那樣心思敏銳的央歌,那樣善良純真的央歌,對她存了非常大的內疚之心,見到她的難過和痛苦,心裏又怎麼會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