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麵對（一）
周梟倚在廚房的門口看著央歌忙碌的身影，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上揚的弧度，竟是從心裏生發而出的喜悅。
曾經他對這個世界絕了望，眼睛裏看到的除了黑暗和冷漠，還有什麼值得我們去追逐的東西，不過是一生，一晃眼的時光，匆匆而過，倒是存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對於一切都變得那樣的漫不經心，他用完美到不屑的麵具偽裝著自己，害怕別人打破他所擁有的寂寞，因為，寂寞是很強大的盔甲，隻有背負著強大的盔甲，才是完全強大的周梟。
可是為什麼讓他遇見這樣一個姑娘，淡漠到了極致，卻也，溫柔到了極致。
這樣的極端，卻是這般觸動靈魂，牽引了心。再也放不開，舍不了。終於，找到了心靈的歸宿。家的感覺，原來真的隻有她能給。那是他們的家，隻有有她的地方才稱得上家。
這樣的完滿，如果沒有那些個磨難和煩惱，該是怎樣平凡而簡單的幸福，卻因著那些強大的阻力，讓他們存了恐懼，害怕著，掙紮著，彼此緊緊相偎。
央歌回頭，是山水明淨的溫暖，“你出去等著，這裏油煙太多。”然後轉了身，繼續忙著自己手邊的事兒。周梟卻紅了眼眶，這麼溫馨的場麵，他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牢牢地抓在手裏，獲得永恒。
他默默地轉身，不願意讓她看到他的傷感，不願意讓她知曉那些不為人知的困難。
“周梟，去洗手，馬上就開飯了。”央歌不大的聲音在廚房裏傳來，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似乎帶了無窮的魔力，竟然他有勇氣對抗這個世界。是她讓他相信，這個世界沒有什麼，真的沒有什麼大不了，多麼肮髒也沒有關係，隻要她在，在她允許的範圍內，青山獨對，隻剩彼此。
他洗了手，結果她手中端著的菜，笑得溫柔。回一句，“老婆，辛苦了。”
老婆嗎？央歌不禁幻想他們的未來，那麼遙遠，那麼渺茫的未來，如果可以，她真的願意嫁給他，一生相隨，最好再要一個孩子，或者是兩個，一個男孩兒，一個女孩兒，一家人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完滿了她賢妻良母的美夢。隻是，這夢太過虛幻，而又太過真實，分不清了是夢還是真！
央歌抿了嘴，眼睛裏的笑意如一幅山水墨畫，暈染了眉眼。
周梟對於飲食，其實不太講究，到稱不是有什麼特別喜歡的食物，也沒有什麼禁忌的食物，自然是央歌做了什麼，他便滿心歡喜的一掃而空。那樣的滿足，神色裏是從未有過的幸福。沒有偽裝，沒有虛假，是從心底裏生發，一直蔓延到肺腑的幸福。
隻是中途手機的鈴聲響起，不知為什麼，央歌竟然受了驚，手裏的湯匙應聲而落，清脆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裏起了回聲，伴著持續不斷地鈴聲越來越弱，一點點消失。周梟擔憂地看著她，“沒事兒吧！”
央歌微笑，“能有什麼事兒，被驚了一下，你趕緊接電話。”
周梟打趣，“老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不過是個電話而已，至於嗎？下次我喂你喝。”調笑著，站起身，來到客廳，卻在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皺了眉頭，這個時候，家裏的來電，恐怕未必是什麼好事。
恨不得將手機扔出去，可是，終究是要麵對，總要一力承擔才行。
深吸一口氣，按了接聽鍵，“爸，有事兒嗎？”
對方卻是冰冷的言語，冷若冰霜，“馬上回家來一趟，現在，立刻，馬上。”一句話結束，便摔了電話，嘟嘟的聲音提醒著他事情的嚴重性。他不敢猜測，卻也預料半分。隻是隨即，想起餐廳裏的央歌，便收起臉上的表情，揚起了眉，溫柔了嘴角。
見他進來，央歌詢問，“誰啊？找你有事嗎？怎麼這幅表情？”她的聰慧通透，又怎麼會看不出他的變化，即便是隱藏的再好，憑著央歌平日裏的細心，又怎麼會看不出周梟的不同尋常。分明是湧動著的壓抑，分明是陰暗中隱藏著的無法見光的憤怒。
他存了哄騙的心，不想讓她為他擔心，卻在看見她的瞬間改變了主意，依著她那玲瓏剔透的性子，又怎麼會猜不出發生了什麼事兒？而依著她的性子，寧願自己妄自猜測，也不肯問他半分，那樣的恐慌不安，那樣坐立不安的心情，如隻隻螞蟻在心上攀爬，煎熬難受。他終是不願讓她承受那樣的痛苦。所以，突然改變了主意，寧願讓她正大光明的擔心。
“爸爸剛剛打來的電話，讓我馬上回去一趟，恐怕沒有什麼好事兒。今天恐怕要留你自己在家裏了，如果害怕，就讓安靜過來陪你好嗎？”周梟擔憂地看著她，希望從她的眼睛裏讀出她真實的情緒。可是她掩藏的那麼好，那樣平靜無波的麵容，連笑容都溫柔到了極致，“你自己小心，不用擔心我的。把飯吃完了，再去可以嗎？”
她那樣渴望的神情，他又怎麼可以拒絕。“恩。”然後坐下，繼續吃飯。
央歌卻放下了筷子，安靜地看著他，那樣專注，溫柔的眼光，安靜死寂至無害。隻是在他低頭的瞬間，那沒辦法藏住的憂傷暗湧，靜靜地流淌，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