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麵對(一)(2 / 2)

她看著他出門,不放心的囑咐,“晚上睡覺的時候關好了門窗,我拿了鑰匙,不要等我,困了就先睡,明天還要上班。”

央歌微笑,點頭。

他仍舊放不下心,將她緊緊擁著,在她的額上,臉上,唇上印下他的專屬印記,才不舍離開。這樣的戀戀不舍,竟然有了幾分訣別的意思,竟是這樣的讓人難受。

央歌關了門,蹲下了身子,雙手環抱著膝蓋,將臉埋進了雙膝之間,終於無聲無息的,釋放了內心湧動著的深深地恐懼。紅了眼睛,濕了衣裳。

她怕,他去了,就再也不會回來。她怕,他為了她,和全世界過不去,她怕,他受到像上次那樣非人的待遇,那樣不僅傷及皮肉,還觸痛靈魂的傷痛。可是,她沒有任何的力量,能夠陪著他一起忍受,沒有辦法,與他站在一起,堂堂正正得接受著這個世界給予他們的不公。

還沒有進門,便看到院子裏停著的熟悉的車子,心裏明白一切。挺了胸,抬了頭,才繼續剛剛的腳步。

開門的是小嬸兒,看到他竟然是慌亂,慌忙道,“梟梟,你這孩子怎麼還真來了,不行,你得離開,你莫爺爺在呢,今天是不會輕饒了你的。”

“放心吧,小嬸兒,我沒事兒。叔叔在嗎?”周梟拍拍小嬸兒的後背,安慰道。

“怎麼會沒事兒?你把人孫女氣成了那個樣子,他今天是放了話,如果你不能接受兩家的婚約,打也打得你同意為止。那莫老頭子可是出了名的老頑固,當年就是你爺爺也要讓著他幾分,今天,你做了這樣的事情,他定然不會饒你的。梟梟,聽小嬸兒的,快走!”

“逆子,還不滾過來。”周安國走出來,看到周梟,氣不打一處來,抄起手邊的高爾夫球杆兒就衝著周梟揮了過去,周梟的嘴角揚起,竟然是絕望的笑容,他不閃不躲地站在他的麵前,等待著他的懲罰。命是你給的,如果這個世界真的不肯給我們一條生路,那麼,就請你還收回去吧!

金環卻一下子擋在了梟梟的麵前,她最見不得這個大哥,明明沒有給過這孩子半分疼愛,卻在這個時候,對孩子指手畫腳,有什麼資格,被叫一聲父親,又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裏,揮舞著球杆兒,朝著這個有人生沒人養的兒子下手?

她怒視著,將梟梟護在自己的身後,像是保護著小雞的老母雞,不顧一切,她隻記得,這孩子從小就沒有享受過親情的關愛,沒有母親關心,沒有父親的關注,那麼小的孩子,卻承受著這樣暗無天日的痛。她隻記得,這孩子可憐兮兮地問她,“小嬸兒,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是不是撿來的?是不是?是不是?”這孩子固執地搖晃著她的手臂,妄想著得到一個否定的回答,可是得到後又能怎麼樣,隻能繼續傷心失落,隻能是更大的心理落差。因為不是,那麼新的疑問接踵而至,那麼為什麼同樣是親身的孩子,他和周牧的差別就那麼大。為什麼,這又是為了什麼?誰又可以告訴他?這孩子是多麼的困惑,這樣的困惑,那時候,他在哪裏?

現在這樣的惺惺作態,又是為了哪般?

“金環,你起來,今天,我一定要教訓教訓這個逆子,我們周家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周安國揚了怒,臉上的青筋暴起,怒視著掩在金環身後的梟梟。

周梟不想連累小嬸兒,想要走出來麵對這個男人的責難。可是,小嬸兒仿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握著他的手,不肯鬆開,那麼緊,仿佛是用盡生命。

“大哥,梟梟是我看著長大的,一直把他當做是我自己的孩子,你就當我護犢子,我不能看著你傷害他。”金環迎上周安國憤怒的目光,勇敢地,堅定地。

“你……”周安國舉著球杆兒的手微微地顫抖,他怎麼聽不出這個弟妹口中的埋怨,怪他從小對周梟的疏忽,終於還是強抑製住內心湧動著的深深地憤怒,無奈地垂下手,鬆開了手裏的球杆兒,球杆兒應聲而落,哐當一聲,在死寂的空氣裏回蕩著。默默轉身,再沒有任何的言語。

周梟卻紅了眼眶,這樣的維護,溫暖了誰的心,有觸動了誰的靈魂。他伸手,緊緊地擁住小嬸,哽咽了聲音,卻再也說不出旁的話,隻能輕聲地呼喚著“小嬸兒,小嬸兒……”那麼委屈,像個孩子。

金環感覺到這孩子的擁抱,竟然覺得這般難得,這樣的珍貴,她看著這個孩子一路成長,逐漸在將自己的心封死,一寸一寸,不留任何的痕跡,到後來,竟連她也失去了足夠的信任,當了外人,不可輕易給予信任,疏遠著,客氣著。再也不會像小時候一樣,可憐兮兮的躲在她的懷裏,紅著眼眶,不斷的重複著,“小嬸兒,我不是撿來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如此循環往複,隻能不斷地提醒自己,妄想著這樣的心理暗示來麻痹自己的靈魂,讓自己相信自己的存在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