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魔術師的懺悔 4(1 / 2)

第七章 魔術師的懺悔 4

夜雖深不見底,聖瑪麗教堂卻因外頭被閻大帥的部隊架起的火堆照明而變得不再陰沉,鍾樓、禿樹、石板小徑均蒙上了一層金紅的薄光。三條人影便在那紅光裏邁向鍾樓,阿耳斐與莊士頓走在前邊,潘小月的槍口一直在他們背後遊移。

進到鍾樓內,打開花房大門的時候,莊士頓還在不停地向潘小月解釋:“這孩子病了,他燒得神誌不清,怎麼可能會知道這些?!”

“神誌不清?”潘小月在他身後發出幽魂一般的冷笑,“你怎麼不擔心我神誌不清呢?”

他驀地意識到,她的脅迫更似求救,那些或迷亂或凶殘或貪婪或瘋癲的表現,都是做給他看的。他甚至想到自己都不曾吻過她,她的嘴唇,她的脖頸是怎樣的觸感,他全然不知。這幾十年來,他一直活在她最陌生的範圍之中,卻又無法割舍下她。這漫長的布道之旅中,他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她,同時又帶有某些莫名的怨恨。

阿耳斐摸到門廊下一盞煤油燈,用火柴點燃,拎起,推門進入花房,動作是那樣熟練,莊士頓麵上的愁雲卻愈積愈濃。

花房內依舊冷香撲鼻,成串的天堂鳥自高處垂下,已被清掃幹淨的巨大木籠上掛著幾縷若望銀白的發。費理伯那眼球被掏空的屍身還擺在花榻上,幹癟變形的麵龐半埋在玫瑰幹花瓣裏。不知為什麼,那些已失去生命的物體聚在一處,竟讓整個房間顯得生機勃勃。

“在哪兒?”潘小月踢了踢木箱,它們回以空空的響聲。

“這裏!”阿耳斐瞄準角落的一堆箱子,奮力將它們一個一個搬開,直到搬盡最後一個,露出堅實的核桃木地板。他拚命摳挖地板上的一個類似蛀洞的木結,整塊木板隨之掀起。

潘小月亦不由得興奮起來,往那凹入的地板裏層望去,卻不料眼前突然湧出一陣白霧,她冷不防吸了一口那霧,瞬間猶如冰針刺入腦髓般清醒且疼痛,眼睛還未睜開便朝白霧噴出的方向開了一槍!

待眼睛睜開時,卻見阿耳斐正在大喊:“神父!快抓住她!”

莊士頓愣了數秒,方明白過來,於是疾速撲向潘小月,將她牢牢壓在身下,那把精巧的手槍亦被遠遠甩了出去。

阿耳斐拿手捂住口鼻,重重地喘著粗氣,好一會兒才緩過了勁兒,得意洋洋地從旁邊抽出一條草繩,遞給莊士頓,示意他可以綁住她了。

“你一直知道這裏……”

“是若望告訴我的,你現在隻要綁著她,等她出現幻覺之後便會很老實了。咱們把她送給外邊的人,告訴那些人是這個女人殺了他們的大帥,就可以逃過一劫了!”阿耳斐因這次小小的勝利而欣喜若狂,完全不顧被白霧噴成雪色的頭發。潘小月更是麵目全非,隻一雙暴睜的眼睛還是漆黑有神的。

莊士頓接過草繩,將潘小月捆住,她卻突然一陣大笑,喊道:“惡有惡報!惡有惡報呀!哈哈哈哈!惡有惡報!惡有惡報呀!”

將潘小月押回禮拜堂之後,卻見裏頭傷的傷,被綁的被綁,竟一個也沒動過。看到女魔頭竟被製服,全都愣住了,唯獨若望笑得非常釋懷。

“神父大人,我的計劃果然成功了。”

阿耳斐興奮上前,意欲解開同伴們的束縛,卻被人在背上推了一把。他腳未站穩,當下便撲倒在地,被莊士頓扶起,他將一隻手搭在他的肩頭,輕聲道:“先等一等。”

“為……為什麼?”阿耳斐滿臉的委屈。

“因為你們的罪還未贖完。”

莊士頓的語氣變得堅硬且正直。

夏冰已渾身發冷,莊士頓將若望曾經為阿耳斐治療鞭傷的黃色藥粉撒在他傷口上,血竟奇跡般地止住了,但他仍能在空氣中嗅到某種末日一般的絕望氣息。每個人都在內心想一個“死”字,冰溝外的衝天火光已映到禮拜堂的彩色玻璃窗上,渲染了門徒們黯淡的黑袍。原本素潔的地板流光溢彩,宛若天堂之門已在頭頂開啟,神的榮光溫柔灑落,教人不由目眩神迷起來。

“小月……”莊士頓手裏握著她那把珍珠柄手槍,食指並未搭在扳機上,“我們都該贖罪了。”

“贖罪?你還有臉提贖罪?要贖也是你先贖才對!”潘小月憤憤地抖動頭顱,那白粉的藥力顯然已讓她舌尖麻木,口齒亦隨即不清晰了,“你他媽有種就殺了我!磨磨蹭蹭地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