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與博愛和道義同行 精神高處的寫作(1 / 3)

第四輯與博愛和道義同行 精神高處的寫作

1

已經是2009年2月了。

高闊的風從身邊習習地吹過時,已不再有“寒”意。畢竟是“立春”了。

書案上的一本書也如這悄然之春,在我的室內呈一片暖色。一再地端詳褐紅色精裝封麵上五個漢字“讓自己誕生”,便有一種善美的氣息在我的室內彌漫開來。在這個早春二月,我傾心而靜謐地閱讀著這部“宏甲散文”,當我讀到最後一篇《寬恕》的這個夜晚,室外突然炸響了驚天的爆竹,在我抬頭拭去淚水的瞬間,我才驚醒:元宵節到了。

《寬恕》讓我感動不已,這樣的文字讓我一再落淚——

很久以後,我回想母親那些日子裏宛如家鄉綿綿的雨季那般細細的哭泣,哭得如癡如醉……我理解了,那一定是所有幸福的往事都浸泡在淚水中,才有那樣的哭泣。

失去父親的日子,我還看到我正在懷孕的姐哭得昏了過去。我至今無法解釋我在那時為什麼沒有哭。到第二天,也許是第三天,在我外婆家裏,我突然哭了。那是我一生中真正的痛哭,我無法抑製的痛哭嚇倒了母親。很久以後,我相信我那天的痛哭不完全是因為失去父親,我感到了這個世界有我不能想像的恐怖。

我還相信,我那天的痛哭一定在某種程度上減弱了母親的痛苦,也許就在那時,母親大約是清醒了,母親發現她還有未長大成人的兒女……

接下來再次讓我落淚不止的是——

母親接著就帶上那紙政府為我父親平反的文件,把我和妹妹領到父親的墓前。母親跪在中間,我和妹妹跪在兩邊。母親雙手捧著那紙證書告訴父親,政府已經為他平反了。

然後母親掏出了火柴。我知道母親要幹什麼了……

母親要幹什麼呢?

也許是同質的苦難讓我讀到這些文字時,生出了一種身臨其境的傷痛;也許是一個大慈大憫的女人驚世駭俗的行為,讓這個傷痕累累的世界在號啕慟哭後突然警醒:母親為了讓自己的孩子忘卻仇恨而燒掉了那紙平反證書,“人間連殺父之仇也能原諒,還有什麼不能原諒呢?”

一個皈依了大愛的女人,日後留給兒子的便是一生的精神高處的淡定和從容。

2

我以為宏甲作品的魅力資質在於他一直從事著一種精神高處的寫作。我把此視為真正的知識分子寫作。

竊以為,純粹意義的知識分子寫作的前提應是:寫作者具備一種內在的獨立的精神世界,對精神生活的占有和贏得使其獲得一種精神個性,這種個性使其本能地與人類精神曆史乃至宇宙生命產生聯係,他因此也便獲得一種恒久的生活準則和創作準則。

而今天遍布於世的寫字垃圾恰是我們淪喪了真正意義的精神生活所致。

王宏甲堅守著他的精神坐標,創造著他的寫作世界。

從他的成名作《無極之路》到《現在出發》,從《智慧風暴》到《中國新教育風暴》,以至我手中的《讓自己誕生》,等等,無不是宏甲對一個新時代的真誠迎接和擁抱。盡管過往的歲月有那麼多眼淚,盡管一路走來的人生苦難多多,但是,當一個嶄新的“新經濟時代”到來時,宏甲卻以赤子之情愛著自己的祖國。他的每一部書,都是對這個時代奮勇的探尋,每一次寫作,他都提供給這個世界嶄新的發掘。他不僅僅告訴你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而是告訴你怎樣認識這個變化著的世界,很多時候他都在很辛苦地、甚至苦口婆心地啟發你去認識世界,認識自己。當你也相對擁有了對一個事件、人物、乃至時代生活的認知能力後,一個鮮活的生命頃刻誕生,這便是一種成長,屬於精神的成長。我有一種感覺,宏甲的寫作,一直在幫助這種成長。

其實,很久以來,我和我的文學朋友們也一直在驚歎:宏甲“不是搞經濟的,卻一再被邀請去講知識經濟,講企業發展;他不是搞科研的,卻能縱談科研開發、科技革命;他不是搞教育的,卻一再被邀請到學校講素質教育。是什麼使他產生如此大的學科跨越,並產生令人驚歎的轟動效應?”

在閱讀了宏甲的部分著作之後,尤其是閱讀了宏甲散文集《讓自己誕生》中關於母親的故事之後,我就發現,宏甲追求善美、高遠的寫作,除卻他一直在勇敢地“打開自己”,讓“住在生命內部的光華和嘹亮”、知識和智慧照亮人生和創作之外,更重要的是在他誕生和成長之初,那位依著真誠、樸素的內心,勇敢地對兒子“把白的說成白的”的母親,賦予了宏甲一顆同樣真誠樸素的心。

年輕的母親曾那樣自然、那樣不做遮掩地把“先人偷東西”的故事講給兒子聽,母親的真義是什麼?“我知道,在今天的世界裏,有許多母親看不懂的美麗故事。但母親的母親講述的古老故事裏,仍然蘊藏著生活智慧。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像黑夜中突然發出的一道閃電,讓你驚訝地看見,金錢、王杖和寶劍,都在母親的故事中折斷了。”(《把白的說成白的》)。

就在宏甲一天天明白母親講這個故事的真義時,許多東西都在成長的歲月裏被折斷了,唯一不能折斷的就是誠實的精神內質。誠實地麵對自己,也誠實地麵對生活和我們的時代。由此而誕生的一部部作品,成為宏甲對祖國、對民族真誠的放歌,也是他以全部的良知和辛苦對善與美的不懈捍衛。

2008年早春二月,宏甲和妻子回福建與母親一起度春節,走之前,宏甲給我發來一張他與母親的合影照片。照片的背景是莊嚴的寺廟,花發蒼然的母親身著海青、袈裟,手撫念珠,目光慈祥而寧靜;穿著深藍色唐裝、站在母親身旁的宏甲,純厚而虔敬,那隻輕撫著母親臂彎的手,分明給予著母親純粹的溫暖和親情。照片的下麵寫著——

我父親去世的第二天,母親開始吃長齋,隨後皈依佛門,並有了法名叫達嬌。那以後,我漸漸明白,一個活著的靈魂也需要有個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