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我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住校,我說,學習太過於緊張,我得將更多的時間投入學習。父親破天荒地答應我的要求。可周末的回家時候,他仍舊堅持要來接我。
那時候,我已經和那個有著劍眉星目的男孩兒交往了。每晚自習後,他都會將我送到宿舍門口,而後,一步三回頭地消失在幽深的校園小徑深處。我開始走神,開始失眠,開始有了無數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後來,他在課上給我寫情書被老師發現了。我以為,他會一五一十地將所有的罪狀都坦白出來。殊不知,他卻一人承擔了所有的後果。他說,那是第一次給我寫信。
他的父母執意要他轉學。周末臨走那天,我們都不曾見上一麵。就這樣,那場純如梨花白如雪的初戀就這麼慘淡夭折了。
那個陰雨濛濛的下午,我在父親的背後一麵努力地撐著傘,一麵哭得不能自已。後來,他興許是發現了,竟然停下身來,與我一起,悠然地在田間小路上散步。我記得那條路上,他曾喃喃地說,人生總是要去經曆一些事兒的。
之後,天平已經失衡的我,隻能將所有的籌碼都壓在了高考這一邊。考場內,無論怎樣地忐忑不安,驚心動魄,隻要出門看到偉岸的父親,我的心就會瞬間得以平定。
後來,我北上念書,一年一回。每次歸家前,父親總會將我乘車的路線和到站的時間盤問得清清楚楚。而後,用那輛已是破舊不堪的自行車,載我回家。
畢業後,我放棄了留校的機會,毅然回家,在臨城找了工作。沒過多久,我分期買了輛車。心想,這樣,父親便不用來接我了。
我打電話跟父親說,爸,我這個周末想回家,和一個朋友,你和媽在家等我。他在那頭說要來接我,我說,不用了,我買車了。
等我開車經過那個福利社門口時,恍然見到在炎炎烈日下,靠著自行車一動不動的父親。我下車,拉住他的手說,爸,不是叫你不要來接我了嗎?你看,都等多長時間了?他拍拍我的肩膀道,回家再說。
燥熱的田間小路上,我多次停下,拉扯著父親上車,他執意不肯,說上了車後,自行車怎麼辦,再者,沒換衣服。我了解他。於是,隻能與朋友無奈地坐在冷氣徐徐的車內,跟著後背佝僂大汗淋漓的父親,慢慢前行。
一路上,父親回了無數次頭看我。朋友終於忍不住問,你爸怎麼老回頭看我們呢?這樣可不太安全。
我忍住熱淚,平靜地說,他一定是怕我忘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