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 鄉村傳 懷念曹光明(3 / 3)

我說也是,這樣下去,咱們這三人幫就沒有戰鬥力了。毛主席不是說過嘛,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為了防患於未然,先發製敵。我和曹光明決定,以四字詩順口溜,為了不使矛盾激化,我們決定以教誡引導為主,再加上拒絕給老民棍子吃我們這次的戰利品的形式,對老民棍子提出警告。編順口溜和四字詩曹光明不在行,任務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想了一會兒,說冷丁冷丁你聽聽,看看行不行。

回到學校,不到2分鍾,上課鈴就響了。我把順口溜寫在紙上,淩空傳書說:老民棍子,你幹啥子,我們三個,就你一個,說話不算,中途背叛,這樣下去,三人集體,豈不完蛋?老民棍子接了之後,放在書本下麵打開看了,當時就回了一貼,說,大草冷丁, 此次事件,我心不安,仔細想過,罪責在我,懲前毖後,以後不犯。

話雖這樣說,可老民棍子後來還是又犯了幾次,其中最嚴重的就是那次和朱老豬一夥兒的戰爭了。朱老豬長得給他的名字一樣,又黑又粗,一頓能吃5個饅頭,他爹當時是鄉中學的教務長。朱老豬在學校更是有持無恐了,即便我們的那次有點慘烈的戰爭。朱老豬手下的四眼炮,自從投靠了朱老豬之後,牛皮了得,正好和曹光明同桌。

有一天,兩個人在課堂就爭論了起來,四眼炮說,朱老豬功夫了得,一掌能劈開一塊磚頭,一圈就能把曹光明之類的貨色打得滿地找牙。曹光明一聽,當然不幹了。說,四眼炮,你小子狗屎吃多了,在我們麵前說這等三流貨色,簡直是脫了褲子放屁,多餘得跟蒼蠅一樣。下了課,四眼炮就給朱老豬說了。往教室走的時候,我就看見朱老豬的臉成了豬肝色,跟在曹光明後麵,故意用胳膊肘子在曹光明後背搗了一下,曹光明回頭的時候,朱老豬湊近說了一句什麼。

正上課,曹光明就傳來了消息,說朱老豬下午找事,做好戰鬥準備。我一下子感到了事情的嚴重,就飛紙給曹光明,說能免則免,最好兩全,如果非要開戰,二話不說,並肩作戰。

老民棍子的意思是,此類事情,涉及幹戈,如若動武,兩敗俱傷,主張以和為貴,即使委屈一下也無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

下午放學,朱老豬一夥兒6個人在偏僻的黑土溝口將我們三個截住,要求曹光明當麵賠禮道歉,並且給每人買一隻雪糕。曹光明不幹,兩個人先是相互推搡,後來又用胳膊肘子撞擊對方。曹光明大概被撞疼了,首先發怒,衝著朱老豬的鼻子就是一拳,朱老豬體寬肉厚,一時沒有來得及躲閃,自覺得鼻子一陣疼痛,再用手一摸,就看見了鮮血。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朱老豬一聲大吼,向曹光明撲去。迅即之間,兩個人扭作一團了。這邊,我和四眼炮也幹上了,他抓破了我的書包和手背,我用指甲在他臉上刻下了記號。要不是,後麵趕來的同學,我們的戰爭可能更為持久和殘酷一些。我們分別被拉開之後,我看見曹光明的臉上和胸口上粘了不少的鮮血,額頭有點青腫。

第二天到學校,老民棍子上來說,昨兒個俺娘叫俺去俺舅舅家拿玉茭種子……還沒說完,我和曹光明就甩步走開了。

從這時候開始,我、曹光明和老民棍子組成的“三人幫”嚴重兩極分化,一直到了一塊兒去上盆水庫玩水之前的三天,還是一副互不搭理的狀態。我一直覺得這樣不好,也會給朱老豬一夥兒可乘之機。我就和曹光明說,算了吧,老民棍子就是這德行,但其他方麵還不錯。

開始,我說啥曹光明都不同意,說老民棍子這等膽小怕事之徒,要他何用?我說不行不行,如果時間長了,很有可能被朱老豬爭取過去,到那時,我們的敵人就多了一個。曹光明想想說也是,同意了我的意見,並在下課的十分鍾時間裏,借機跑到學校後麵的玉米地,一本正經地策劃了這次玩水活動。

中午的太陽真毒,曬得人流出了油脂。曹光明出現的時候,,我和老民棍子已經脫光了衣服,站在水庫的大壩上,正撒了尿往肚臍眼上抹,這樣據說可以防治受涼拉肚子。老遠曹光明就喊,等等我,等等我,一邊喊著,一邊快步從山嶺一側的小路上奔了過來。到壩上,三下五下地脫了衣褲,三個人站在大壩上,一起喊了一、二、三,噗噗噗,接連三聲,一塊兒跳到了水庫裏麵。

玩了一會兒,看時間差不多了,三個人穿了衣服,兔子一樣奔到學校。我去跟朱建軍銷假,朱建軍翻了白眼說,買個本子這麼長時間,肯定是去玩水了。

我說沒有沒有,朱建軍別過臉哼了一聲說,沒有才怪呢。說著,就拉了我的胳膊,用指甲輕輕劃了一下,抬頭看著我說,沒有!這就是證據。我們知道,這一點是瞞不住的,身體一旦挨了水,皮膚表層就有點幹,用指甲一劃,就是一道清晰的白印。事後,老民棍子說,要是擦點雪花膏就好了。

就是這個下午,放學後,曹光明就從學校消失了。第二天早上,我們還在家裏,就聽說曹光明的爹在梧桐溝打兔子時從山崖上掉下來摔死了。大人們議論著惋惜著,說這人咋就這麼不經事兒呢?轉個眼就沒了。

我聽到了,心裏也是一陣悲傷,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曹光明。突然覺得他很苦命,才15歲,就沒了爹,以後可怎麼活呀!到了學校,同學們也說著這件事情,臉上沒有一個是笑著的,就連黑豬軍、四眼炮、朱建軍等非我們陣營的過去式敵人,也都對此表示了遺憾和悲傷。

大概3個月時間過去了,其間我和老民棍子去上盆村看過曹光明,在他家裏,看見了喪事時候留下的白鞋麵、孝帽子和孝衣,邁腳進了屋子,看見曹光明一個人坐在炕上吃麵條,看見我們,端著碗跳了下來,沒說一句話。

我和老民棍子說了一大堆的安慰話,曹光明一直低頭聽著,不停地抽泣。到後來,實在沒話說了,我們就幹坐著,等曹光明情緒好一點了,我們才告別。曹光明一直把我們送到上盆村口,不住地向我們擺手。

後來,曹光明隨他娘去了邢台,當然是嫁帶過去的。至此,沒有了曹光明這一堅強的領導核心,我們曾經團結一致近兩年時間的三人幫正式分崩離析。

隻是,和老民棍子在一起的時候,經常提起曹光明,我們經常重複說,也不知道他在那邊習不習慣,好不好。老民棍子建議給曹光明寫一封信,由我主筆,我說寫什麼呢,又不知道確切地址。老民棍子說,寫好了先放著,等打聽到了再寄給他不遲。

我想想也是,便在紙上寫道:冷丁阿杜,你在邢台,是否安好?我和老民,經常想起。我們弟兄,戰鬥情意。那邊陌生,你要注意。好好學習,保重身體。雖然遙遠,雖然分離,我們心中,永遠有你!!!

信寫好之後,老民棍子買了信封和漿糊,粘了,但一直沒有地址,就由我保管著,夾在課本裏,後來有放在了我的背包裏,直到現在,也沒有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