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切爾說,“這本書能夠證實海洋在地球演變進程中支配作用——我們這個世界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如何由海洋形成所改變和左右——世上的一切生命無不打上了海洋的烙印。”次年,《環繞我們的大海》正式出版發行。從出版第一天起,這本書就一直處在脫銷狀態,出版社飛速趕印,也難以滿足購書者的需要。從此,蕾切爾不僅是一個嚴謹的生物學家,且還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暢銷書作家。
蕾切爾的成功,顯然經曆了長期的實踐和積累,《環繞我們的海洋》一書是蕾切爾從小到大——從賓夕法尼亞女子大學乃至霍普金斯大學,從科技工作者到一名海洋生物學家——漫長幾十年裏的學識、思想的集中爆發。當記者問蕾切爾,為什麼要寫這本書時,蕾切爾回答說:“經過多少世紀的發展而成的自然環境,往往可以被人們的無知毀於一旦。”
有關蕾切爾的報道和作品時常在平麵媒體的顯著位置出現,人們也開始關注蕾切爾的言行,而蕾切爾也更加堅定了對社會“有所擔當”的責任感。幾年時間,蕾切爾相繼寫出了《天空的故事》《在海邊》《不斷變化的海岸》等重要作品,始終堅持關注生態問題,提醒人們注意保護自然資源,警告那些視“自然乃是人類永恒不變的財產”的人。
5、“無論是誰,最終萬物歸於大海——海洋之神。入海的河流,就像流水般的光陰,開始,結束。”
1952年,蕾切爾從美國農業部退休。時間消弭的隻是一個人在塵世的痕跡,內心的強大和精神的創造是人類永恒不滅的偉大根係。隨著工業化進程加快,美國本土自然資源消耗速度,以及對自然的“合理性破壞”也到了觸目驚心的地步。人們在瘋狂積累資本的同時,也在對自然資源進行著無意識的瘋狂掠奪。
這種情況不僅在美國城鄉俯拾皆是,在發達國家乃至發展中國家也如此這般,到處都是“戰勝自然”“向大自然宣戰”“控製自然”等狂妄且富有鼓動性的口號。這是人類天性幼稚與狂妄的一麵,也是政治家和資本家在原始積累過程中的基於自身利益的推波助瀾。——蕾切爾·卡遜已經注意到了,但她深知個人力量在群體中的微不足道,麵對強大利益集團,個人的呼喚是那麼的軟弱無力。
幾年後,蕾切爾說:“對那些我不想見到的事情,我假裝不知道。但視而不見並無好處,因此現在為不得不睜開眼睛,盡量坦誠地審視一切。也許我會看到令人不快的事情,但視而不見更加錯誤。重彈‘自然界永不變’的老調毫無用處,除了抒情詩中之外並無永恒,幾經痛苦思索後,我決定要寫我們麵對的生命的真實情況。”
諸如此類的“猶豫”,在每個時代每個精英和思想家那裏都會發生,但他們最終都靠著不竭的意誌和人類命運的深切關懷,發出了自己的“聲音”。1958年,蕾切爾接到來自馬薩諸塞州一位朋友——奧爾加·哈金斯的來信,這位朋友說,她家在自己家後院飼養的野鳥都死了。還說到,1957年,有飛機在那裏撒過農藥。這封信無疑是一個導火線,也是對蕾切爾·卡遜劃時代之作《寂靜的春天》有力啟發。
資料收集得越來越多,證據越來越豐滿。蕾切爾閱讀了大量研究報告,聯係谘詢了許多這方麵的研究權威和專家學者。當有朋友得知蕾切爾要寫書的內容後,多次善意提醒蕾切爾說,這本書會得罪許多“方麵”。果不其然,《寂靜的春天》剛在《紐約客》雜誌連載,就遭到了有工業背景的專家反攻,他們在《紐約客》雜誌撰文首先發難。
隨後,以來自美國農業部和滅蟲劑生產廠家為主的“反攻力量”,對蕾切爾及其《寂靜的春天》采取了多方麵、大規模的毀損方式,他們指責蕾切爾在書中的表現是“極端主義”與“杞人憂天”。甚至有政府官員也不無極端地指責蕾切爾說:“她這個老處女,幹嗎要操心那些遺傳學的事兒?”《時代》周刊指責蕾切爾使用煽情的文字,以捍衛人民健康為主旨,用來混淆視聽。
本就罹患乳腺癌的蕾切爾深受病痛折磨,養子羅格因也因為呼吸道感染病倒在床。剛做完乳房切除手術,蕾切爾意識到,自己不能在病床上消磨光陰,必須回到 “戰場”。與此同時,為徹底擊垮蕾切爾和她的《寂靜的春天》,芝加哥威爾斯考公司率先抵製《寂靜的春天》,指責蕾切爾對他們公司生產的強力殺蟲劑描述有誤,並威脅說,如果該書出版,他們就要訴諸法律。與此同時,該公司又組織人員,寫了一本《事實與幻想》的書,專門對蕾切爾觀點進行了全方位的圖解式的瘋狂“批判”。
《寂靜的春天》銷售一直很好,連蕾切爾本人都感到詫異。這一期間,蕾切爾收到了許多來信。《自然的見證人》一書作者琳達·利爾說:《寂靜的春天》引起的爭論比達爾文《物種起源》更激烈持久,也聲勢浩大。因為這本書觸及了一些人的貼身利益,所遭受的攻擊也比達爾文《物種起源》更徹底和“歇斯底裏”。不僅是一些學者及權威專家卷入,普通民眾的熱情也空前高漲。
處在“風暴”核心的蕾切爾,為使自己的論據和觀點準確無誤,在病痛中,一遍遍地審讀《寂靜的春天》,連一個字詞和標點符號都不放過。1962年,肯尼迪總統任命了一個特別委員會,調查《寂靜的春天》一書內容。該委員會最後確定,蕾切爾《寂靜的春天》一書對農藥嚴重危害性的論斷絕對正確。1963年,國會召開聽證會,蕾切爾抱病出席並作證,參議員阿伯拉罕·李必可夫對蕾切爾說:“卡遜小姐,您就是啟始這一切的女士。”
在這一事件上,國家公器及科學本身起到了關鍵作用。人們由此被喚醒,禁止使用高毒性殺蟲劑和除草劑的呼聲在美國此起彼伏。——那些反對的、攻擊的和捍衛某種利益的聲音從此偃旗息鼓。這時候,人們不得不承認,也不得不麵對這樣一個殘酷現實:“每個人從胎兒未出生直到死亡,都必定要和危險的化學藥品接觸,這個現象在世界曆史上還是第一次出現的。”盡管如此,化學農藥仍舊在森林、牧場、城市和鄉村被廣泛使用,遍及每個角落。因此造成的昆蟲、野生動物及家畜、人的各種滅絕和疾病一再爆發或卷土重來,且有不少的新的疾病,在世界各地如同幽靈一般隱匿和流行。農藥不僅危害了現有的大自然自身的防禦和平衡能力,且對人、植物和動物的遺傳基因和染色體構成了致命影響——人類及地球所有生命都麵臨著不育不孕、甚至會亡族滅種的危險。
“《寂靜的春天》播下了新行動主義的種子,並且已經深深植根於廣大人民群眾中。1964年春天,蕾切爾·卡遜逝世後,一切都很清楚了,她的聲音永遠不會寂靜。她驚醒的不但是我們國家,甚至是整個世界。”(阿爾·戈爾)蕾切爾·卡遜以嚴謹詳實的科學論據和強烈的憂患意識和普世主義精神,證實了她發現和說出的“農藥對大自然及其生命的汙染是致命的,且影響到了這個世界所有生命的健康與安全”;今天的我們,麵對越來越多的自然破壞、疾病、災難和滅絕景觀,好像是一個無可避免的命運——因為我們做了,就必須要做好承受的準備。蕾切爾打開的是上萬年以來人類思想意識當中,另外一條從未有過的道路,這條道路通往是人類的明天與地球及其所有生物的命運前景,矯正了人類“人定勝天”、“控製自然”等愚昧意識和人類長期以自我為中心的狂妄思想。——“蕾切爾·卡遜是一位現實的、收到過良好訓練的科學家,並且秉有一位詩人的洞察力和敏感。她不後悔對自然做了一次有感情的回應。她知之愈多,她稱為“驚異的感覺”就生長得愈多。正因為此,她成功地將一本論述死亡的書變成了一闋生命的頌歌。”(保羅·布洛克斯)
蕾切爾說:“毒殺任何一個地方的食物鏈最終會導致所有的食物鏈中毒。”可以設想,如果有一天我們的世界如果真的像蕾切爾在《寂靜的春天》中所說的那樣:“當天空不再是藍色,小鳥不會飛翔;當江河不再有清澈,魚兒也離開家鄉;當空氣不再是清新,花朵也失去芬芳;當烏雲遮住了太陽,世界將黯淡無光;當冰山逐漸融化,地球是一片汪洋;當城市的車川流不息,從此沒有一點安詳。”作為其中一個,我們和我們的後代子孫又該當如何?由此,《寂靜的春天》意義還在於,環境問題的根植於更深層次的人類生活和社會、政治、文化等方麵,要促使人們改變以往的信仰和思想,需要一個漫長而艱苦的過程。
“我們關注宇宙中自然奇觀和客觀事物的焦點越清晰,我們破壞它們的嚐試就越少。”這個理念,在當時世界各國已經獲得了廣泛的共識。1962年,美國國內已有40個提案,要求在各地限製使用殺蟲劑。1964年4月14日,一生未嫁的蕾切爾·卡遜在馬裏蘭去世,享年57歲。人們將她葬在大海邊,並朗誦了她的《在海邊》最後一章,以使這位“改變我們的生活(方式)”、開啟新時代的偉大女士靈魂得安。——“無論是誰,最終萬物歸於大海——海洋之神。入海的河流,就像流水般的光陰,開始,結束。”43年後,美國一位副總統說:“她(蕾切爾)的照片和那些政治領導人——那些總統們和總理們的照片一塊懸掛在我辦公室的牆上。它已經在那裏許多年了,它屬於那裏。卡遜對我的影響與他們一樣,甚至超過他們,超過他們的總和!”(阿爾·戈爾)
說明:1.文中引文分別出自蕾切爾·卡遜《寂靜的春天》(李長生、呂瑞蘭譯)、琳達·利爾《蕾切爾·卡遜:自然的見證人》及克林頓政府副總統阿爾·戈爾為《寂靜的春天》一書再版所寫的序言。
2.本文為《<寂靜的春天>導讀》(天津人民出版社2010年9月第一版)一書所作的人物生平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