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鄉村我的痛 野地私語:往事的另一種記敘(2 / 2)

男聲(失望):那就是……?女聲(解釋):你別誤會。我隻是說我還沒想過。男聲(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緊接著,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距離我所在窩棚,由遠而近地走來。我覺得驚奇,翻身坐起,從窩棚一角,撥開茅草,朝外觀望。隻見一隻輕盈的黑影,在岩石和草叢中,一躍一躍地奔來。從輪廓和體型上看,我開始是一隻野兔,後來覺得野兔的身影不會這麼輕盈,體格也不會這麼小和瘦。

它應當是一隻小鬆鼠或者別的一些什麼我沒見過的小動物。它走到我所在的窩棚,停下來,在一塊岩石上蹲下。端著腦袋,看著對麵的山坡,長時間不做聲,也不動。我不知道它在想什麼,隻是知道它此刻的心情和我一樣不大好。我看著,它顯然沒有看到我。我渾然忘了憋著的尿,也渾然忘卻了四麵圍繞的恐懼。許久,岩石山的小鬆鼠忽然發出一陣吱吱的聲音,像是在吵架,也像是在哭泣。

我想這個小動物是悲傷的,而它的悲傷,大致是被另一個小動物的拒絕而導致的。我依稀記得,另外一隻女聲的小動物說過一些令我也跟著感到傷心的話——它們都長大了,像兩個人,一個男孩和女孩,男孩在夜深人靜時候,對女孩說出自己的渴望。而女孩卻以簡單的而又殘忍的方式,拒絕了它。

或許那個女小動物確實沒有想過那個男小動物提出的問題——這不能怪它,也不可以指責和記恨它。它們是兩個和人一樣的生命,兩個形體相同,心性一致的小動物。它們的愛情和欲望,本能和天性,都是自然的,像人一樣不可避免,也不可掠奪和篡改——想到這裏,我忽然發現,岩石上的那隻小動物早已不知去向——空空蕩蕩的河穀之中,霎時間空無一物。

它去了哪裏?是不是回到了先前那隻身邊?還是去到了別的地方?我使勁扒開茅草,讓空隙變大,眼睛在不停搜索著小動物的身影——從山坡到樹林,從溝壑到附近的草叢,在忽明忽暗的山穀之間,想要找到它或者它們的影子。我大著膽子,到外麵方便,睡眠中的羊隻像是一堆散落的岩石。打了一個寒戰之後,我覺得暢快,重新回到茅草窩棚裏,就要睡著的時候,忽然又聽到一陣私語聲。

男聲:哦,你終於回來了。女聲:來看看你。男聲(興奮):哦!女聲:怎麼了,這幅樣子?男聲:這不高興嗎?女聲:是應當高興。男聲(詫異):為什麼?女聲(悠悠):我知道,我們長大了,除了靈活矯健的四肢和日複一日的采食、奔跑和躲藏之外,還有天性、本能和宿命。男聲(嗯嗯):是啊!隻要有出生,就會有長大。隻要活著,就會有本能和宿命。女聲(有些悲傷):哦,難道僅僅是本能和宿命嗎?男聲(有點惶恐):不是的,還有愛、責任和夢想。女聲(釋然):你說的好,早該這樣說的……爾後,一切無聲。夏夜的山穀之中,到處都是內質涼爽的清風,草根在泥土中沉睡,昆蟲在葉片上盤踞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