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柴靜——冷靜敏銳的平和講述 小女子的“冷眼旁觀”(2 / 2)

……

柴靜:如果在這段時間裏,再碰到一些不高興的事情,你覺得你能承受嗎?

苗苗表弟:能。

柴靜:真的能嗎?

苗苗表弟:能。

柴靜:用什麼去承受呢?

苗苗表弟:(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抬起身子)毅力。

……

從這樣的對話中我們看到,柴靜不斷地試探著,很多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她的提問不是公式化的,而是完全站在對方的立場上;她的提問是人性化的,有的時候完全順著對方的思路,比如,有時候的重複問話,不是她沒聽清,而是想讓孩子有更進一步的表達;她的提問是敏銳的,她會抓住對方的任何細節和話語,層層推進,所以,看她的提問就如同反複手法的不斷使用,很多詞都是重複出現的。

其實,在整個的采訪過程中,她和孩子們的交談都是輕聲細語的,生怕驚著他們。另外,我們看到了柴靜首先是放低了自己的姿態的,包括坐在受采訪者的身邊、對麵,甚至蹲下身去,盡可能地用眼光平視那些孩子,將自己的尊重傳達給對方,也用耐心營造了一個傾聽的氛圍,讓那些如驚弓之鳥、對成人充滿不信任和排斥的孩子漸漸開口,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對於一個采訪的記者來說,短短幾天的采訪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已經非常不易了。

柴靜在一篇文章中記述了這次采訪的一些感受:

我來到甘肅武威的雙城鎮。那裏,發生了6名學生連續服毒事件,兩名死亡,4名獲救。是什麼原因讓這些少年選擇了這樣極端的方式?這是我要探尋的謎底。

但孩子們選擇沉默。我並不急於得到什麼調查結果,而是如剝繭抽絲般,慢慢地和他們交流。用“聽”的方式,讓孩子們說出他們內心的秘密。讓我內心震撼的是,這些孩子的“死結”,竟然從沒有成年人傾聽!包括他們的父母、老師,沒有人了解和關照他們的內心世界,也從來沒有人對他們進行疏導和教育。他們在自己的小圈子裏封閉著,甚至,死亡也成了他們彼此相守的承諾,相約的快樂!

這些被認為不願意開口說話的孩子,一直在內心深處渴望著傾訴,隻是不知道該向誰傾訴。通過采訪,這片刻的傾聽,使我成為他們值得信賴的朋友,他們會常常打電話給我,和我聊天。

人們總是願意做一個傾訴者的,卻很少能夠做好一個傾聽者。有的時候,你會發現,你什麼話都不說,隻是靜靜地聽著,就能讓對方將一肚子的話倒個幹淨。

2003年,福建省三明市殘聯在白內障患者複明工作中組織不當,導致患者失明。柴靜前往做了一期《失去的光明》。在采訪三明市殘聯主任的一個多小時裏,她隻是認真地傾聽這位當事人的苦衷和懊悔,沒有鄙夷,更沒有指責。采訪結束,殘聯主任哭起來,說,從來沒有哪個記者像她這樣聽自己說話,大家總是一開始就質問。而柴靜自己說:“我是在尋找均衡的尺度,我會尊重基本的事理人情。”

柴靜在采訪時很善於傾聽,用她的心去傾聽血液在生命中流動的聲音。她不單單隻是進行一次采訪,而是一次深度的心靈交流。在另一篇文章中,她談到了自己在采訪中追求的境界。她說:

有時,意味深長的一個眼神,勝過千言萬語。我的采訪並不喜歡張揚,而是蘊意其中。我會有意識地把握采訪的節奏,以一串看似簡單,但環環緊扣的提問,讓答案明了而無可掩飾;那些看似無言以對,卻一清二楚的提問,成為觀眾最需要的呈現。我在采訪中追求一種境界:不見刀光劍影,卻見衣衫盡裂。

也正是因為她的傾聽,讓她能夠抓住很多的細節,變得異常敏銳;也正是因為她的傾聽,讓她能夠更客觀,而不是感性地加入自己的感情,導致真實的流失。說話是一種藝術,她的傾聽更是一種藝術,是一種“冷眼旁觀”的客觀和真實。有的時候,不說比說更讓人心靈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