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屋內,燈光亮堂些了,寧璽才看清楚,那黑玫瑰是行騁拿紙紮的,細看歪歪扭扭不成樣子,花瓣下包了跟金絲條,紮得亂七八糟一團漿糊。
剛才感動了一秒,這會兒就想把花插行騁頭上,天天玩兒個翻天覆地的,還考不考大學了。
“給你閑的。”
寧璽把花攥在手裏,想塞回去又想自己收著,翻過來拿花杆兒屁股往行騁頭上一敲,“寒假作業做完了嗎?”
這下倒是戳中了行騁的痛處,他板起一張臉,聲色俱厲道:“做題這種事看緣分,今天黃曆說宜搞對象忌寫試卷,那我跟它們就是有緣無份,等有緣了再寫。”
“別貧!”寧璽下巴一抬,指揮他,“試卷寫不了,那你寫作文。”
行騁被推搡著出門,回過頭來想抱他哥,“那對象還搞嗎?”
看著他哥悶著臉站在門口,伸手去關門了,行騁又扒著門邊兒哄他:“哥,我給你寫情書吧?對象搞了作文也寫了。”
寧璽憋著笑想罵他。
又想親他。
行騁飛奔下樓,一頭紮進房間裏翻寒假作業。
其實他都做了一大半兒了,二十張試卷,還剩幾張政`治的,可惜他實在沒有那個覺悟,做這種題純靠編,說些流`氓話,淨挨老師罵。
作業才找出來給壓平了,行騁摁了兩支筆出來,想了會兒又塞了一隻回筆筒裏。
正糾結著,就看到媽媽站在房間門口,手裏的罐兒裏還拌著醬瓜,“噯,兒子?你倒騰什麼呢?”
她不等行騁回答,抬了抬手裏的罐兒,“喏,給寧璽拿點兒去,我看他讀個大學都瘦了,心疼得我……”
行騁看了他媽媽手裏的罐子,皺眉問道:“這個?”
行騁媽媽把罐子一放,抽出手去推一把行騁,塗了甲油的手朝廚房灶上煲湯鍋裏指,“你想什麼呢?那兒鍋裏大骨頭湯,我熬了一晚上,味道香得你爸半夜都起來了!快,你端上去。”
“媽,我怎麼沒聞到,”行騁站起來,樂得很,“您對我哥怎麼這麼好啊。”
她也跟著樂,眼神轉著彎在兒子身上打量,嘴上也不饒了他:“你這種小孩兒,招人嫌,寧璽那種,就招人疼。”
“您不是老在家裏念叨麼,寧璽要是是我兒子就好了,行騁你看看你自己,像個什麼德行!”
行騁學他媽媽說話,被擀麵杖拿著敲了腦袋,邊躲邊笑,“這下真成你兒子了。”
本地女人說話聲兒難免帶些嗲氣,倒是要被兒子給氣得想笑,開啟了一波行騁無法反駁的攻擊:“你想得倒挺美?你考得上北京麼,你那個成績,念周邊吧?每個周騎你小破三輪兒去北大找人寧璽,小心他同學往你籮筐裏扔廢品!”
“得,我說不過,走為上策。”行騁被說得頭疼,半個字也不敢堵回去,抓著試卷去開家門。
媽媽把盛了大碗骨頭湯的保溫碗用保鮮膜覆了,拎袋子遞過去,“你今晚還回來住嗎?”
行騁一聽這話,跟被幸福砸暈了頭一樣,傻了,“我還能不回來?”
“對,你下去睡,讓寧璽上來住。”
“……”
大門被媽媽關上的時候,行騁聽他媽媽咬牙切齒地講:“你翻窗戶不是挺厲害?繼續折騰,摔斷腿了看你怎麼考試!”
他雖然大冬天一早就被親媽給關在了門外守班兒,但心裏頭卻是暖得熱乎。
昨晚除夕,奶奶回縣城裏了,他趁著今年家裏就他一家三口吃團年飯,跟爸媽說了寧璽家裏的事兒,三個人沉默一陣,誰也沒說話,行騁倒也安靜,等他爸開金口。
行騁爸爸點了根煙,往裏邊兒加上沉香,滿屋子悶得熏人。
家裏書架上還擺著合照,上麵是小時候院裏經常一起出來玩兒遊戲的小孩兒們,年齡從三歲到十三歲的都有,身高落差大,行騁年紀小但躥得高,直接搶了最中間的位置站。
寧璽十歲的樣子,眉眼跟如今不太像,溫軟許多,但表情仍是冷冷的,靠在最邊角的樹旁,濃蔭投下一層陰影,就在要按快門的時候,那會兒才七歲的行騁,扭過頭去,看向了那棵樹。
後來爸媽問他為什麼往後看的,小行騁隻說是想看那棵樹,結果了沒,葉兒落了多少……
現在如若爸媽還要問起,行騁特別想說,結果了,也落了葉。
年後的時間過得很快,大年初二習俗上說是得回娘家,行騁一大早爬起來跑去小區門口的水果店買了果籃,也沒跟寧璽打招呼,到小區單元樓下等著寧璽,跟著一塊兒去了醫院。
再次見到寧璽媽媽,行騁都有點記憶模糊了,似乎他記憶中那個蠻橫刻薄的女人,不應該像這般躺在病榻上,戴著帽子,憔悴不已。
她連拿個蘋果手都發著抖,抬眼一看是行騁,眼裏平靜無波,隻是淡淡地喊了一聲,行騁來了啊。
大年初三的晚上,寧璽被行騁看著早早就入睡,說是春節風俗,別瞪,你得按著來。
其實寧璽心裏明鏡似的,他是白天在醫院照顧了媽媽一天,行騁擔心他太累。
初五倒是輕鬆了些,大姨那邊過完年回來幫著照看媽媽了,寧璽破例在家裏一覺睡到中午,等陽光都從窗戶外進來曬屁股了,才聽到行騁站在他一摟的窗戶邊,手裏提了兩瓶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