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釘子戶戰爭的開端(2 / 3)

此時,天氣特別熱。太陽像一個巨大的火球,不住地往大地上噴著熱浪。

許鎮的工地上,熱火朝天。工人們砌牆的砌牆,支模的支模,個個汗流浹背。這裏,肖建華承建了八幢住宅樓,現在都已經建到了五層,再有一層就封頂了。

肖建華手機響的時候,正走在五層的樓麵上,檢查工人有沒有戴安全帽,還好,紅壓壓的一片,個個都帶了。天熱,這些工人嫌那安全帽戴在頭上不舒服,以前有很多人不戴。

這個工地的隊長,體諒工人的苦處,有時候也睜隻眼閉隻眼,肖建華為此狠狠地批了一頓這個隊長。他說吃建築飯的,要時時刻刻記住安全第一,不管什麼理由,哪怕天再熱都不能不戴安全帽,以後如果發現一個工人不戴安全帽,就扣你一千元。

這一招果然管用,看來隊長下力氣管了,今天沒有一個不戴的。

肖建華掏出電話,沒看號碼對著話筒裏唉了一聲,話筒裏傳來了伍思雨嬌柔的聲音:“建華,你在哪呢?”

一聽是伍思雨,肖建華在心裏笑了一下,說:“是您啊伍局,我在工地上。”

“哪個工地?是花園浜拆遷工地嗎?”

“不是,在許鎮。”

“哦,那你來一趟天上人間,我在那等你有事。”伍思雨的聲音不亢不卑,她從來這樣,即使真正寂寞的時候,想肖建華了,也依然如故。

“伍局,又到天上人間?還要重複那天的事?”肖建華今天很高興,就在電話裏和伍思雨玩起了曖昧,肖建華知道,伍思雨需要這些。

但真正見麵後,當伍思雨真的需要他時,他有時候又借故推脫,在這點上,他總是遊刃有餘,伸縮自如。

“別沒正經,我和你說正事呢,快來。”

伍思雨的聲音,還是不高不低,但分明有一種不容推辭在裏麵,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肖建華想,你有什麼正事?不就是那事嗎,今天老子可不侍候了。

但去還是要去的。

肖建華一邊想,一邊下樓來到了車前,正準備上車走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停了下來。

他又走到鋼筋棚裏,鋼筋棚裏的工人正在扳鋼筋,一根根粗壯堅硬的鋼筋在工人的手裏,就像是沒有被油炸時的天津麻花條,想怎麼彎就怎麼彎。

工人見大老板來了,個個禮貌地叫了一聲後,就繼續埋頭賣力的幹活。楊尚武也一樣,對肖建華憨厚地笑笑之後,就夾雜在人群中幹活。

肖建華把楊尚武叫出了工棚。

楊尚武空穿著一件黃色舊軍裝,軍裝被鋼筋上的鐵鏽染得鏽跡斑斑,臉上也有鐵鏽,汗水和鐵鏽混在一起,大約是用手擦過臉上汗水的緣故,臉上還留有幾個指印,樣子很滑稽。

見老板叫自己,楊尚武不知道是為什麼事,就有一絲緊張。

“老板,有事?”楊尚武窘迫地問。

“謔,沒事,在這邊還習慣吧?”肖建華遞給楊尚武一根煙,那是一根中華。

見老板找自己隻是問這事,楊尚武的心放了下來,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根煙夾在耳朵上,語無倫次地說:“謝謝肖老板收留我,很習慣,比以前做苦力的時候好百倍了,又能學到手藝。”

“你是小敏的老鄉,”肖建華說,“我豈能不收你?你學會了鋼筋工,隨便到哪個工地上都能混碗飯吃了。要好好學。”

“我知道,肖老板。我會聽師傅們話的。”

肖建華見楊尚武舍不得抽他給的那根煙,就掏出打火機幫他點上,楊尚武見老板幫自己點煙,滿臉漲紅地把煙點著了,很享受的抽了一口。

肖建華幫他點完煙後,想想,又把口袋裏的大半包煙塞到楊尚武手上。

楊尚武有點受寵若驚,連連擺手,但擺了幾下又不擺了,不好意思地收下煙,說了聲:“老板,沒有事的話,我就幹活去了。”

“去吧。”肖建華對楊尚武揮揮手。

看著楊尚武離去的背影,肖建華想,多好的一個小夥子啊,就像當初剛到華城的自己一樣。

但是,現在已經不是十年以前,小打小鬧就可以起家。現在華城的各行各業,隻要農民能夠插足的地方,幾乎都被人捷足先登,要想脫穎而出,簡直比登天還難。

肖建華想,像楊尚武這樣的農民工,恐怕一輩子都是賣力氣的命了。

如果當初自己沒有碰到伍思雨,或許現在還像楊尚武一樣做苦力,碰到伍思雨,真是自己上輩子修來的福。這樣想著的時候,肖建華便對伍思雨增添了一分感激,這份感激其實一直埋在肖建華的心裏,隻是不方便表達出來。

誰叫伍思雨是當官的女人呢?如果她不是當官的,如果不想在她身邊撈到更多的好處,可能自己就不會對她那樣虛與委蛇。

肖建華想,他這輩子確實很幸運,娶了麗娟這樣的一個好妻子,然後又讓他碰到伍思雨。命運之神在他人生最關鍵的時候,狠狠地幫了他一把。

十年之前,那個夏日的傍晚,伍思雨摔倒在地,旁邊有那麼多人遠遠地看著,卻沒人上去拉,偏偏他肖建華上去拉了。

肖建華清楚地記得,當時他也是想走開的,是伍思雨那雙含淚的眼睛留住了他。

當然,當時的肖建華根本不會知道,他這一拉,改變了自己一生的命運……

1999年那個傍晚時分,被一片粉色攪得恍恍惚惚的肖建華,伸手拉摔倒在地的伍思雨起來,但拉了幾次,伍思雨都沒能站起來。

肖建華記得,當時自己很用力,不是因為伍思雨身上散發著迷人的香味,他就渾身散架。但隨便怎樣用力,坐在地下的伍思雨也很配合他,可就是站不起來。

“別拉了,可能是骨折了。”伍思雨眼淚汪汪地看著肖建華。

聽說是骨折,肖建華慌了,盡管當時的伍思雨和他素不相識,她的摔倒也和自己毫不相幹,但躺在地下的畢竟是一個女子,一個年輕並且漂亮的女子,肖建華知道骨折是很痛的。

他收起那些不著邊際的想入非非,定睛地看了看伍思雨。

“骨折?哪裏,我看看。”肖建華有些不相信地問,他的神情就像是伍思雨故意騙他。

“大概是這裏。”伍思雨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用右手捂著的右腿。

肖建華蹲下身,用手摸了摸伍思雨手指的地方。伍思雨的牛仔褲繃得很緊,肖建華清楚地記得,那是一條彈性很好的牛仔褲,自己的手一觸及伍思雨的牛仔褲時,伍思雨就叫了一聲:“痛!”

叫聲雖不是很大,但在當時的肖建華聽來,足以驚心。

“那怎麼辦?”肖建華無可奈何地問伍思雨。

坐在地下的伍思雨,指了指被丟在一旁的小挎包:“請您給我打個電話,那包裏有電話。”

肖建華從包裏取出電話後,伍思雨又說:“麻煩你給我打個120。”

“要不要給你家人也打個電話?”肖建華打完120後,疑惑地問伍思雨。

他問這話,並沒有別的意思,肖建華想,給她家人打好電話後,他的好人也就做到了底,他好找活去了。今天一天還沒有找到活呢,現在下班時間,說不定會有人找他拉東西。

“沒有,我沒有家人在這裏。”伍思雨搖頭。

這讓肖建華吃驚不小,眼前的這個女孩,無論從哪個方麵看,都不像是外地來的打工妹,看來是自己的判斷出了問題。

有時候,人確實是不可貌相的。

120急救車鳴著刺耳的警報開來的時候,肖建華以為自己終於可以走了,但伍思雨沒讓他走。伍思雨對肖建華說:“你能送我去醫院嗎?我這樣不太方便繳費什麼的。”

見肖建華猶豫,伍思雨又說:“耽誤你做事,我會付你工錢的。”

聽說有工錢,肖建華來勁了。他把伍思雨的電動車,和自己的小板車放在一起,用一條鏈條鎖往大樹上一鎖,隨車屁顛屁顛的陪伍思雨去了醫院。

肖建華在醫院陪伍思雨,一陪就是許多天。

X片的檢查結果,是伍思雨的腿骨骨折,伍思雨裹著厚厚的石膏,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

這個時候的肖建華,想走也走不了,因為此時他才知道,老家在西南某地的伍思雨,在這個城市沒有一個親人,而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她,又必須有人服侍。

肖建華不能把這麼一個楚楚可憐的女孩一個人丟在醫院裏,那也太沒良知了。

那個時候的肖建華,是一個有良知的人,並且還有那麼一點點憐香惜玉。

雖然一個男人服侍一個腿不能動的女孩有諸多不便,但當時的肖建華顧忌不了那麼多,他給伍思雨上街買換洗衣服,包括內衣內褲,他給伍思雨打飯,他給伍思雨端洗臉水,還給她洗過幾回頭。肖建華做這些的時候,體貼入微,樂此不疲。

當然,能夠讓肖建華心甘情願地留下來,在醫院照顧伍思雨,還有另外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伍思雨答應每天付他40元工錢。

四十元一天,對當時的肖建華來說,已經是很高的工資了。

伍思雨出院時,肖建華送伍思雨回家。這個時候,肖建華才知道這個外地女孩,在華城有房子,他還知道,這可不是一般的打工妹,而是在市建設局工作的政府工作人員。

伍思雨的家在一片老式住宅區裏,住在四樓,上樓的時候,肖建華背她。

身輕如燕的伍思雨,趴在肖建華的背上,長長的頭發輕拂著肖建華的臉,肖建華隻覺得渾身沒勁,腿發軟。

這個時候,肖建華已經和妻子分別三個月之久了,這三個月裏,肖建華還沒有和任何女人如此親密地接觸過。伍思雨溫順的頭發,攪得精力旺盛的肖建華心猿意馬,血液沸騰,肖建華雙手托著伍思雨的大腿,一路上艱難前行。

憑著背上和手上的感覺,肖建華猜想,伍思雨一定是個細腰豐臀的女孩,把這樣的女孩壓在身下,不知道是怎樣的感覺。

背著伍思雨的肖建華,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好不容易進了伍思雨的家門。

伍思雨的家不大,六十幾個平方,但布置得相當典雅溫馨。伍思雨坐在沙發上,對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的肖建華說:“還可以吧,我的家?”

“很好,很好。”肖建華點頭。

“一年的婚姻換來的。”伍思雨補充道。

伍思雨也搞不清,自己當時怎麼會和一個照顧了自己幾天的農民工說這句話,如果沒有這句匪夷所思的話,後來的故事也許就不會發生。

是因為肖建華年輕帥氣?顯然不是。

再怎麼帥,畢竟隻是個農民工,帥氣不應是她說這句話的理由。

肖建華吃驚了,不相信似的問:“你?結過婚了?”

“是啊,”看著十分驚奇的肖建華,伍思雨輕描淡寫地回答,“不過,離了。離了才三個月。”

肖建華這時才知道,眼前讓他想入非非的女人,是一個剛剛離婚的女人。

這讓他的想入非非,更進了一步。

後來的日子裏,肖建華終於知道,伍思雨的前夫,是土生土長的華城本地人,和伍思雨是大學同學,伍思雨也因為前夫的家庭有背景,而順利地分到建設局工作。

結婚一年後,前夫全家移民加拿大,但走的時候,不願帶上她,而是帶了另外一個女孩。帶上另外一個女孩飛赴加拿大的前夫,離婚時也很大度,毫不猶豫地將這套小房子給了她。

“哦,看不出來,依我看你就是一小女孩。”肖建華的話一半是拍馬,一半也是真話。

但伍思雨看上去,確實也不像結過婚又離了婚的女人。

“哦,謝謝。”

伍思雨說完,就從錢包裏取出錢,付了肖建華這幾天的工資。

肖建華沒有推辭,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錢。本來,事情應該到此為止了,一個是農民工,而另一個是機關工作人員,這兩人本不可能再有任何繼續發展下去的理由。

但肖建華在收完錢後,忽然發現伍思雨客廳的書桌上,放著一本《昆蟲記》。

是這本書,讓故事得以延續。

肖建華把伍思雨給的錢,很小心地放進口袋後,隨手拿起了書桌上那本《昆蟲記》,習慣性地翻開扉頁。這本書,他已經看了無數遍,有感情。

“你也看這本書?”肖建華問伍思雨。

“是啊,”伍思雨答,然後又隨口問了一句:“你看嗎?”

“看,不知道看過多少遍了,法布爾寫得太好了,雖然是一部科普著作,但寫得很平易,文字中深藏著人與動物的和諧之愛,法布爾和昆蟲們一起譜寫的樂章,其實是對生命的謳歌,讓人永遠也解讀不盡。太神奇了!”肖建華說得頭頭是道,如數家珍。

這會兒,開始輪到伍思雨驚奇了。

她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年輕的農民工會看《昆蟲記》,更沒有想到,他對《昆蟲記》的理解比自己還深。一臉驚訝的伍思雨,讓肖建華坐下來,和她繼續談昆蟲。

他們一起談蜘蛛,談蟬,談黃蜂和象鼻蟲。談著談著,肖建華就從伍思雨的眼裏讀出了欽佩,這正是肖建華想要的結果。

事實上,此時的伍思雨,已經對肖建華刮目相看了。

就在剛才,在伍思雨的眼裏,肖建華還是一個普通的農民工,隻不過這個農民工有些年輕、幹淨、看著順眼罷了。而現在,伍思雨覺得眼前的這個農民工可不一般。

驚奇之後,伍思雨對肖建華說:“小肖,你看我這段時間,要在家裏養傷,但腿不方便,以後還要到醫院拆石膏,很麻煩的。你就在我家,多照顧我一段時間吧,幫我買買菜做做飯,我還照以前那樣付你工錢,可以嗎?當然,你一個大男人,讓你做這些有點難為你,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

願意,當然願意,肖建華在心裏樂開了花。

有工資,又有美女相伴,何況還是與離了婚的美女相伴,何樂而不為呢?

其實,剛才在和伍思雨談《昆蟲記》時,就有一種賣弄的成分在肖建華的嘴裏,如果對方不是一個離婚且漂亮的女人,如果肖建華不想在這裏多待一會,他才懶得賣弄呢。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我一個大男人住在你家,男女授受不親,有些不妥吧?”雖然心裏很樂,但肖建華卻裝得很平靜,臉上絲毫看不出喜悅的表情。

“啐,這有什麼?”伍思雨對肖建華的疑慮不屑一顧,“我家兩個房間,我睡主臥,你睡客房。你要是怕鄰居誤會,就說是我老家的堂哥。”

“你要是覺得沒什麼,那就這樣吧,等你的傷好了我再走。”肖建華說。

說這話的時候,當時還很單純的肖建華,在心裏暗暗地下了決心:小妞,我一定要泡到你,我一定要睡到你的那個主臥裏,一定要和你睡在一張床上。

果然,肖建華如願以償地睡上了伍思雨的那張大床。

最後一層窗戶紙的捅開,其實輕而易舉。

那個時候,伍思雨的傷就快好了,腿上的石膏也早拆了,肖建華也馬上就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