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千裏姻緣使線牽(2 / 3)

“你們打算怎麼處置?”

“這還能怎麼處置?隻能維持一下秩序了。”

“不能將他們帶離現場嗎?”肖建華顯得有些著急。

“一幫老頭老太太們,怎麼帶離?”

“這事沒有那麼簡單,幕後一定有人主使。”

“會是誰?”陶亞偉問。其實在問這話時,他已經想到是阿三了。

“還能是誰?一定是阿三。隻有他才會想出這麼損的招來。”

“就不是你說的另一個釘子戶胡什麼文的?”陶亞偉倒希望是這個叫胡傳文的人出的主意,因為他以前通過肖建華接到的任務,是隻負責處置阿三的尋釁滋事,而那個胡傳文則不歸自己管。

可是,直覺告訴他,這不像是胡傳文的主意。

“嗨嗨——”肖建華冷笑了一聲,“胡傳文怎麼會出這樣的餿主意,不說這個了,你一定要適時地控製場麵,千萬不能搞出什麼亂子來。”

“知道了,肖老板。”陶亞偉有點不耐煩了,但看在前天肖建華幫自己想了個絕妙的、能夠暫時金蟬脫殼辦法的份上,沒有發作出來。

“你怎麼到現在還降不住阿三那個癟三?”肖建華又問。

“人家又沒犯什麼事,即使就是犯事了,我沒證據,能怎麼人家啊?”

“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還是我自己想辦法吧。”肖建華說完掛了電話。

與此同時,伍思雨也接到了消息。這一次,她沒有把電話打給肖建華。

她知道,肖建華肯定已經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憑她對肖建華的了解,他已經在做自己該做的了。而應對這種群體事件,屬於場麵上的事,場麵上的事,肖建華是鞭長莫及的。

她把電話打到了市委。市委的同誌告訴她,已經得到消息了,正準備通知她過來開會,並要她通知拆遷辦的人也來。

當市裏最年輕也是唯一一位美女局長伍思雨到市委小會議廳時,許多人已經在大大的圓桌前正襟危坐。到場的除市府的蘇副市長外,還有公安局、宣傳辦、信訪辦、花園浜居委會等各部門的頭頭腦腦。

這是本市首次大規模的群體抗議市政拆遷事件,與建設和諧社會極不相稱,因此,市委市府都很重視,召集了所有關聯單位前來開會,研究應對辦法。

伍思雨進場時,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她,伍思雨分明感到,那些目光都在責備自己。

伍思雨知道,發生這樣的事,作為負責這項工程實施的建設局,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她躲開人們錐子似的目光,找一個角落坐下來,聽大夥出謀劃策。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商量,終於達成一致意見,那就是:維穩!

具體的辦法是:

第一,嚴格封鎖消息,所有新聞單位不準報道,因為這是一起想借拆遷漫天要價的胡鬧行為,沒啥好報道的。

第二,花園浜居委會一定要配合各部門,必要時深入居民家中,加大宣傳力度,要讓政府的實事工程得到更多人的理解,並要讓那些妄想阻撓拆遷的人知道,拆遷勢在必行。

第三,拆遷辦要在建設局的領導下,立即加大力度開展行之有效的工作,使還沒有簽字的市民盡快簽字。

第四,公安局一定要嚴陣以待,防止有人煽風點火,將本來不大的事情弄大,還要查出幕後主使,查清具體原因。

第五,目前情況,不宜將這些老人強行帶離現場,觀察幾天再說,隻要範圍不再擴大,就先不要大動幹戈,防止激化矛盾。

辦法商定過後,蘇副市長點名批評了建設局。

蘇副市長說,建設局以及建設局下設的拆遷辦在此次動遷工作中,領導不力,責任心不強,工作沒有做細。蘇副市長還說,給建設局三天時間解決問題……

蘇副市長說到這,很惱火地拿起麵前的礦泉水瓶,猛喝了一口,把後半句沒有說出的話咽了下去。雖然沒有說出來,但伍思雨分明已經聽出,如果三天不能解決,作為局長的自己要被責令引咎辭職。

伍思雨很窩火——對肖建華窩火。

口口聲聲說沒事、沒事,還是出了這麼大的漏子。這下,別人有笑話可看了。伍思雨本想散會後,找領導解釋一下這個工地難在哪裏,想了想,又放棄了這個念頭。現在正值風口浪尖,找領導解釋反而不好,難處,領導其實早已知曉。

現在首先要做的,是必須盡快解決沒有簽字的住戶。

她也知道,其實瓶頸就是那個流氓阿三和胡傳文。這兩人,就是兩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有爆炸的可能,發生這樣的事不足為奇。這兩顆釘子一天不拔,花園浜工地就一天不得安寧。

這不僅關係到自己的官位問題,更重要的是麵子問題。

散會後,伍思雨直接開車回家。

她知道,和平解決阿三和胡傳文,不是單位和拆遷辦力所能及的事,對付他們,公安局也無能為力。人家沒有犯法,你公安局憑什麼插手?何況,胡傳文又是一個重要人物。除非到法院判決強拆的時候,公安局才能堂而皇之地出麵。

伍思雨還知道,這次聚眾抗議事件,一定和阿三或者胡傳文有關。要想在最理想的範圍內解決這次事件,和他們兩家的拆遷問題,還是隻有依靠肖建華。

伍思雨到家後,很無力地往沙發上一靠,本想來杯茶降降火,但感覺很累的她,已經沒有了泡茶的心情。她怔怔地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客廳裏,巨大的坐式空調屹立牆角,此時正嗞嗞地往外吐著冷氣。伍思雨剛剛進家門時,感覺有些熱,便隨手打開了空調,而此時她又感覺有些冷,於是趕緊關空調,伍思雨手裏遙控器輕輕一抖,空調發出一聲輕歎。

隨著空調關機時的一聲歎息,伍思雨也無奈地搖了搖頭。

伍思雨坐在沙發上等,她在等肖建華的電話。

現在的伍思雨,感到很恍惚,有一股空前的無助包裹著她。

這個時候,伍思雨特別想聽聽肖建華那篤定的聲音,仿佛那聲音,有一股魔力,能夠把她從惶惶不安中拉回到正常狀態。那聲音,同時也是一種力量。

可是等了半天,仍不見電話鈴聲響起。伍思雨有點等不及了,從包裏掏出手機。

正在這個時候,肖建華的電話卻很適時地打了過來。

工地上發生大規模抗議拆遷的事,是肖建華始料未及的。

這事如果繼續擴大,必將產生巨大的負麵影響,甚至可以說是惡劣的影響。那會對剛剛上任局長幾個月,在建設局和市領導麵前還沒有真正站穩腳跟的伍思雨極為不利。雖然自己沒有真正身處官場,但官場裏的一切,肖建華還是有所了解的。

官場隻看結果,不重過程。所有的政績隻和完美的結果掛鉤,如果沒有好的結果,即使過程中你再努力,也是徒勞無功。伍思雨現在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肖建華想,依靠陶亞偉這個熊包解決阿三,看來是沒有指望了,這個時候,自己必須親自出馬。解決阿三的同時,還要穩住胡傳文,這個時候不能讓這個老頭再節外生枝。

於是他給小敏打電話。

小敏接到肖建華電話時,是在上網看一部連載小說,正看到精彩處。見肖建華電話打來,她在心裏罵了一句:催命鬼。

果然,電話接通後,肖建華幾乎是用命令的口氣對她說:“我不管你現在在哪,如果你還想掙那十萬元的話,帶上我上次給你的錄音機,立即到花園浜路口見麵。”

“肖老板,我……”小敏囁嚅著。

“別我、我、我的,我現在隻問你,你是做,還是不做,不幹的話,我現在就到酒吧裏找別人。”

“我……做。”小敏思索了一會,對著電話小聲說。

小敏知道,肖建華是說得出做得出的人,如果自己不幹,他會立馬去找別人的。那胡傳文老人既然能夠相信自己是拜師的女大學生,又怎能保證他不會相信別人呢?

小敏還知道,肖建華開的價錢,是酒吧裏每一個酒吧女都會為之心動的,而她們膩人的本事,比起自己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小敏不想這樣的好事落到別人手中,同時她也不希望胡傳文老人受到別人的訛詐。

雖然自己要去完成這樣一個難以完成的任務,也隻有肖建華想的辦法是最為簡便的辦法,但這種事,自己做,比來別人做,也許會更好一些。但到底好在哪,小敏一時又說不清。

小敏在花園浜的街頭坐上肖建華的車後,對肖建華說:“肖老板,這事你不用老是催我,我可以幫你做。”

“既然你已經答應,怎麼還這麼磨磨蹭蹭的?弄到現在還沒有動靜?”肖建華問。

“但我有個要求。”

“什麼要求?加錢嗎?”肖建華明顯有些不耐煩。

“那倒不是。”小敏說,“如果我真的能夠拿到你需要的錄音,你隻能用它讓胡傳文老人在拆遷協議上簽字,但千萬不能把它公布出去。”

肖建華拍拍小敏的頭,似笑非笑地說:“傻瓜,我要的就是讓他簽字,我公布他錄音幹嗎?我和他無冤無仇的。放心吧,他這樣的人把麵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隻要有了我想要的東西,他就一定會簽字的。隻要一簽字,我立即銷毀。”

“即使不能用錄音迫使他簽字,你也不能公布。”

肖建華想了一下說:“好,我答應你!看來我沒有選錯人。看你多有把握,就像已經到手似的。不過,相信你一定行的。”

“那好,我試試吧。”小敏說。

然後,肖建華和小敏一起下車,他讓小敏檢查一下錄音機後,陪著小敏一起往胡傳文家走,在離大門不遠處,肖建華停了下來。看著小敏站在胡傳文家院門前打電話,又目送著小敏被胡傳文歡歡喜喜地迎了進去,又看著那扇厚重的大門在不遠處“吱呀”一聲,重重地關上的時候,肖建華的嘴角,浮出一些不易覺察的笑意。

他有預感,今晚小敏會成功。

肖建華點上煙,輕鬆地吸了幾口,又將煙丟在地下,用腳狠狠地踩滅。

在肖建華的心裏,小敏要做的事,相對簡單,無非就是勾引一個老頭,這對於小敏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而自己要對付的阿三,恐怕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現在是下午四點,肖建華抬頭看了看天,西斜的太陽躲在花白的雲層裏,時隱時現。雲層的邊緣被鑲上一道金光,煞是好看。

看天的肖建華想,這阿三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不就是個販牛肉的小販嗎?我來會會他。

肖建華邁著急促的步子走回車裏給阿三打電話。

阿三一聽是肖建華,在心裏笑了:好啊,你不是不拿我當回事嗎,現在求老子啦。看來人就得使壞,你太老實人家就欺負你,老實被人家欺負,活該。

“什麼事啊,肖大老板?”阿三對著電話陰陽怪氣地說。

“阿三,我找你確實有事,我想晚上和你見個麵。”肖建華說得不緊不慢、底氣十足。

一聽說肖建華要求見麵,阿三又猶豫起來,剛才那點興奮迅即化為烏有。

肖建華的威名,是所有人不得不掂量的。阿三知道,他的手底下,不但有黑虎這麼個幹將,還在每個工地上都養著幾個看家護院的兄弟,這些人都對肖建華忠心耿耿。並且他還和上麵有聯係。和這樣的人發生正麵衝突,是劃不來的。

阿三不知道肖建華晚上和自己見麵,是想幹什麼,難道是和自己擺場子?

“肖老板,幹嗎要晚上見麵呢?明天行嗎?”阿三想試探著問。

肖建華從阿三的口氣中,聽出了他的心虛。

肖建華哈哈大笑:“廖阿三,廖老板,你別多想,我隻想和你見見麵,別無他意。我想我們是該談談了。你也是個聰明人,你知道你所麵對的事,其實也就是我要麵對的,明人不說暗話,你家房子的拆遷,其實也就是我們倆要談的事。你不覺得我們有必要見見麵嗎?”

“見麵是要的啊,可是今晚……”阿三支吾起來。

果然就是個沒有出息的小癟三,隻會背後使壞,肖建華在心裏罵道。

“阿三,我是以最大的誠意和你談的,你要是真不願見呢,就算了。但我要警告你,以後你無論出什麼事,都與我無關。”

“你看你看,肖老板,您這就不義氣了吧,你要和兄弟我見麵,我哪能不給麵子呢。好就今晚,時間八點,地點我定,您一個人來,行嗎?”

“可以!”肖建華欣然答應。

做完了這一切,肖建華開車往伍思雨家裏趕,快到的時候他給伍思雨打電話,以確定一下此時的伍思雨是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樣在家裏等他。

肖建華知道,如果自己沒有猜錯的話,伍思雨現在正坐在家裏心急如焚地等自己的電話。

肖建華還知道,現在的伍思雨,恐怕已經是熱鍋上的螞蟻了。

伍思雨對著電話“喂”了一聲,眼圈就紅了。

“建華,你在哪呢?”伍思雨問。

“我正在趕往你家的路上,你在家嗎?”肖建華邊開車邊給伍思雨打電話。

“我在家。工地上現在怎麼樣了?”

“還是老樣子。”

“哦……”

“你別擔心,我幾分鍾就到你家了,到了再說。”

“你看,能不能先想想辦法讓他們把那橫幅拿下來?”

“今天恐怕不行,明天吧,明天。”

“你有把握?”

“九成吧。”肖建華說得留有餘地,其實在他的心裏,是有百分百把握的。這份把握,是剛剛決定給阿三打電話時就有的。

“你既然有能力搞定,為什麼不早想辦法,非要把一個好好的工程弄得雞犬不寧?”

“對不起,我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我太小看那個阿三了。”

“你知道是阿三領的頭?調查清楚了?”

“搞清楚了,是他。”

“這個無賴!”

“是很無賴,不過,沒什麼了不起的。”

“沒有什麼了不起還弄成這樣。”

“我到了,你開門吧。”

頭發淩亂的伍思雨,給肖建華打開門後,肖建華就情不自禁地擁住了她。

伍思雨在他的懷裏,輕輕地抖動著肩膀,肖建華伸手拂了一下伍思雨掛在臉頰的頭發。看著伍思雨有點發紅的眼睛,有一股自責的情緒在肖建華的心裏慢慢升騰起來。

肖建華想,是自己太不小心了,應該早警告阿三一下,如果警告過阿三,也不至於發生這樣的事。和這股自責一起升騰的,還有責任感。

他有責任讓伍思雨一帆風順。

伍思雨家的客廳裏,掛著一幅唐伯虎的《仕女圖》,當然是仿的,但仿得特別逼真。

此時那位畫上的仕女,正扭動著楊柳細腰雙目含情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其楚楚可憐樣如同肖建華懷中的伍思雨。

肖建華摟著伍思雨,忽然良心發現似的,想起了過去和伍思雨發生的一切。

肖建華前往城西公路阿三約定的飯店時,心中其實是有點顧慮的,甚至還有點悲壯。

雖然對降伏這個流氓有把握,但他也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因為他聽黑虎說過,這個阿三天不怕地不怕,同時又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說不定這一去,會是一場血雨腥風的惡鬥。

但是肖建華別無選擇,對付阿三,隻有來一場硬碰硬的短兵相接最為有效。為了伍思雨,他必須去。此時,鐵骨熱血的肖建華心裏布滿柔情。

即使不為伍思雨,但為了將來能夠在華城的建築市場立足,他也要去。

為了保險起見,路上肖建華還是給黑虎打了電話,本來他是不想打這個電話的,但想想自己是個身價上千萬的老板,不能為了匹夫之勇,就不顧一切。

他告訴黑虎,自己在城西公路的某個飯店,正要和阿三談判。

黑虎聽到這個消息,嚇得大驚失色,急忙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老大你糊塗啊,阿三是個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去,修理他用得著你親自出馬嗎?隻要你一句話,我可以讓手下神不知鬼不覺地修理他一頓,你就是要去,也要帶上幾個兄弟啊。

肖建華說,你不懂的,不是修理那麼簡單的事,不必多言了,就這麼著。手機不要掛,電話就這樣一直保持通話狀態。但是沒有我發話,你千萬不要過來。

肖建華把車停到燈火輝煌的馬路邊最顯眼的位置,停在這個位置,是為了萬一有事讓黑虎他們好找。肖建華徒步穿過二十米的石子路,飯店在石子路的盡頭,這是一家專為過往司機提供飲食的飯店,路是毛坯路,坑窪不平。

路的兩邊,是大片還沒有開發的黑黝黝的農田,從燈火處望去,那些農田似乎是一個很大很深的黑洞,此時正泛著陰森可怕的光。有蟲兒在路燈投下的光圈裏穿梭,一不小心鑽到肖建華的眼裏,肖建華揉了一下眼睛,罵了一句:該死的小東西。

不知道是此時飯店本來就沒有客人,還是客人已被清理一空,肖建華到飯店時,飯店的大堂裏隻有老板一人,老板告訴他,阿三在樓上大包間裏等他。

肖建華在心裏罵道:乖乖王八蛋,好大的譜!

在飯店老板的指引下,肖建華到了樓上的大間。

阿三果然坐在桌前,他頭發梳得精光,黑黑圓圓顯得很粗糙的臉,和光光的頭極不相稱。他的四名二十歲左右身強力壯的兄弟,分兩邊站立於他身旁,從他們突起的腰間,肖建華看出,那長長的上衣裏麵藏有家夥,肖建華不易覺察地輕蔑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