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此處時,淚水從何重樽那雙大眼睛裏一滴一滴滾落,老阿柒是看見了何重樽在落淚,而金霄隻看見了何重樽離去的背影,不知道他哭得多悲慟。
老阿柒照顧人是沒什麼大問題,關鍵是他怕雪沫兒,這貓的性情古怪,雖然多半時間是乖順的,可偶爾撒潑發瘋起來,像是要吃人一般。
老阿柒跟著何重樽來到了醫館大堂裏,他看著何重樽問道:“阿爹,你真要出去好幾日不回來嗎?”
離開了金霄的視線,何重樽終於不用偽裝堅強了,他滿臉皆是愁容,一夜未睡的他垂頭喪氣地走到醫館門口,看著門外天空中飄灑的小雪,低聲歎道:“你沒看出來她不喜歡我麼?我怕我成日在她眼前轉,她心裏煩,會帶著孩子離開醫館,還是我離開比較好。還有一件事,我快一年未上山去拜見師父了,他給我的藥也快吃完了。我上山去拿藥,順便陪他在山上住幾日。”
老阿柒遂指著跟在何重樽腳後的雪沫兒說道:“那你帶上它吧!雪沫兒上次抓傷了你心尖上的人,這次她住在醫館裏,我擔心它還會撒瘋闖禍,你帶它上山去吧。”
何重樽低眼看了看腳邊的雪沫兒,他沉思了片刻,他師父獨居在孤峰上,從不見陌生人,冒昧地帶隻貓上孤峰,怕是會惹師父生氣。可思來想去,確實覺得自尹霄去世後,這雪沫兒的性情也變得甚是古怪,留在醫館裏,怕它真會傷著孩子和金霄。
何重樽抓起腳邊的雪沫兒,徑直走進醫館角落裏的貓籠前,將它丟進了鐵籠子裏,遂又快速鎖上了貓籠,徒留雪沫兒在鐵籠子裏齜牙咧嘴地嗷嗚嗷嗚嘶吼抵抗。
“我回來之前,你別放它出來。”何重樽邊朝大門口走去,邊對老阿柒叮囑道。
老阿柒看著何重樽走進門外的風雪裏,竟連一件行李都不帶。何重樽走後,老阿柒將客房收拾了出來,按照金霄的意願,讓他們母子搬進了客房裏住。
三日後,何重樽回來了,醫館裏除了籠子裏的雪沫兒日夜嚎叫著思念著何重樽,其他人對何重樽的歸來都表現得很平靜,特別是金霄的寡淡和冷漠,讓何重樽心頭不免又籠罩著陰鬱。
何重樽回到醫館後就直接走到了金霄住的客房門外敲門,門是反鎖的,他輕聲問:“霄兒,我回來了,能讓我進來看看你們嗎?”
金霄坐在榻上守著熟睡中的孩子,她看了看窗外漸暗的天色,一邊縫製著孩子的棉衣,一邊冷聲對著門外的何重樽說:“外麵風雪交加,想必何先生這一路來定是乏了。回來了就好生歇息吧,我和孩子要休息了。”
何重樽站在門外,蹙著眉,心裏明白金霄就是有意對他避而不見,他剛從師父那裏回來,服下了師父替他配製的丹藥,精神有些亢奮,那丹藥雖是靈藥,可是有著很大的副作用,特別是剛服下後的一個月內,人的意誌時常錯亂,熬過了最初的一個月,接下來的一年的時間裏就基本無礙。
想到自己剛服藥,不見金霄也罷,至少回到醫館後能聽見她和孩子的聲音。夜裏,何重樽體內的丹藥藥效發作,副作用隨之而來,他狂躁不安,一拳頭將醫館裏的一張圓木桌給砸得稀碎。
房間裏的金霄被門外的巨響聲嚇得本能地抱緊了懷裏的孩子
老阿柒看著何重樽額頭滲出的汗珠,看著他雙手握拳,知道他很難受,無奈地低聲歎道:“既然知道會這樣,何苦這個時候就跑回來?萬一讓她看見你發狂的模樣,她該更加討厭你了。你說你每年去山上師父那裏討的到底是什麼藥?我一直以為是能讓你長生不老的仙丹,可每回你拿了藥後回來就會發狂一陣子,甚至,甚至還.”
“不許再說了!”何重樽怕老阿柒說漏嘴,怕金霄會聽見,遂瞪著他低聲製止道。
老阿柒被何重樽瞪得不敢吭聲,沉默半晌後,繼續低聲歎道:“反正我四十歲的時候偷吃過你那丹藥,吃完後我以為我也會發狂,然後會像你一樣不老不死,可是我發現那丹藥對我來說一點作用都沒有,隻是讓我去巷子裏小紅樓裏折騰了七天七夜,差點沒讓我死在小紅樓裏,自那以後,我再也不敢碰你那丹藥。”
何重樽隻覺身子裏有股邪氣在亂竄,讓他控製不住想拿拳頭砸東西,仿佛隻有砸碎東西時傳進耳朵裏的巨響才能讓他的心稍許平靜痛快些。
“別再說了!”何重樽朝著阿柒怒吼道,說完就一拳砸在了醫館的櫃台上,將實木櫃台砸出了一個大窟窿,老阿柒忙閉嘴,一旁的雪沫兒嚇得不吭聲,這一聲巨響將金霄懷裏的孩子給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