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佳師父攤開的五指不覺猛地捏成了拳,他沉默了片刻,隻在心底長歎:“終於明白為何當日見你第一眼就莫名地喜歡你,還破格收你做了小徒弟,原來你是灼灼,可按照你輪回的時間算,你若活著,應該有二十多歲了吧,可為何你是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
見師父不作答,金霄再次問道:“師父,師父你會支持我麼?”
章佳師父從前世舊夢裏醒來,感傷地癡癡望著金霄的眼眸,冷聲說:“你若隻想找個男人托付終生,天亮後你就帶著盞兒走。你若想待在裁縫鋪跟我學章佳裁縫的絕活手藝,你就斷了嫁人的念想。我給你一夜的時間好好思量,你想清楚你後半生到底想要什麼。天亮後你告訴我,你是要走還是要留。”
金霄陷入了沉默,她雖失去了尹霄的記憶,可靈魂深處仍舊殘留著對愛情的渴望。如今,她對何重樽的感情也僅僅停留在感恩之上,她之所以那樣問章佳師父,隻是在試探師父的心思
夜深時,桌上的蠟燭燃盡,章佳師父又續上了一根新蠟燭,他從脖子裏掏出一條黑繩石頭墜子,將墜子遞到了金霄的手裏,低聲說:“將這條墜子戴在脖子上,日夜不離身,戴上它,任何鬼怪都近不了你的身。你的臥房我已給你準備好,你帶著孩子先去歇息吧。別怕,我就守在裁縫鋪,等你明天清早給我答案。”
金霄端詳著手心裏的石頭墜子,發現這顆石頭已經被歲月磨得又光又涼,拇指長的棕色石頭上斑斑點點,闕月形的石頭,好似缺了一半,捏在手裏絲絲發涼
“多謝師父。”金霄將石頭墜子戴在了脖子上,抱著孩子進了師父為她準備的臥房。
洗漱完畢後,金霄剛摟著孩子睡下,卻發現孩子的小臉又紅又燙,她嚇得忙起床穿衣。抱著孩子走出房間時,金霄看見師父就坐在她房間的門口,她著急說道:“孩子發高燒了,我得帶他去醫館,讓老阿柒給他看看。”
章佳師父站起身走到金霄跟前,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臉,翻開他的眼皮瞧了一眼,卻發現孩子的瞳孔變成了灰白色,這是被厲鬼吸光陽壽的征兆。章佳師父心裏清楚這個孩子將很快離開人世,可他不忍心告訴金霄實情。隻能假裝什麼也不知道,陪著金霄母子走夜路來到了阿柒醫館。
子夜時分,他們來到醫館外敲門,老阿柒打開大門將他們引進醫館,給孩子瞧完病後直搖頭,對金霄說:“孩子沒有救了。”
金霄根本承受不住這個打擊,她將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孩子抱進臂彎裏,哭著望著阿柒求道:“他隻是吹了點冷風,並無大礙,你給他熬點退風寒的藥,他一定能醒過來。”
“喵嗚喵嗚!”被關在鐵籠子裏的雪沫兒被金霄的哭聲吵醒,它弓起身子朝著金霄齜牙咧嘴地高聲嚎叫著,一雙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臂彎裏的孩子。
老阿柒警覺地瞪了一眼鐵籠子裏的雪沫兒,轉而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他從醫大半生,給孩子掐過脈以後就確診孩子已無藥可救。
章佳師父伸手試了試孩子的鼻息,孩子咽氣了,他看著金霄眼底不住湧出的淚水,心疼地歎道:“哭吧,哭出來好受點,孩子已經去了,把他交給我。”
金霄見師父伸手要抱走咽氣的孩子,忙使勁抱緊孩子,哭著說:“他會醒過來的!他隻是睡得太沉了!”
老阿柒見過太多生離死別,可還是紅了眼眶,他看著金霄無奈勸道:“這孩子跟你沒緣分,你看開點,你才十五歲,路還長著呢”
金霄強忍悲愴,可淚水還是一行行從她眼底不住滑落,她緊緊抱著孩子,低聲問:“若無緣分,那他為何要出現在我的命裏?他入夜時還是好好的,為何現在忽然就沒了?是不是白綾索了他的命?是不是?”
說完,金霄抬眼盯著章佳師父的眼睛。
望著金霄眼底無盡的悲痛,章佳師父心底陣陣發涼,他緊鎖眉頭,紅著眼眶,對金霄撒謊道:“丫頭莫哭,把孩子交給我,我有辦法救活他。”
此時的金霄已然喪失理智,她竟相信了師父的話,將懷裏的孩子給了師父,師父抱著死去的孩子後,朝阿柒使了一個眼色,示意阿柒拉住金霄。
接過孩子以後,章佳師父抱著孩子轉身就快步跑出了醫館,金霄忽然意識到情況不對,她欲踱步去追,卻被老阿柒一把拽住了胳膊。
“別追了!”老阿柒大聲勸道,他不忍心對金霄說實話,隻是用雙手死死拽著金霄的胳膊,任憑金霄如何哭鬧掙紮,他就是不放開她。金霄產後初愈,眼下傷心欲絕,加之她自幼本就身子弱,掙紮一番後就哭暈了過去,被老阿柒扶去她之前住的那間臥房裏休息。
清晨,金霄醒來時,人已冷靜下來,雖已接受事實,可眼裏的淚還是不由自主地往眼眶外滾落,老阿柒端了藥湯在門外敲門,她抹幹了臉上的淚,起身走到房門前,開門看著老阿柒問:“你還沒回答我呢?你不是說他跟我沒緣分嗎?那他為何還要出現在我的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