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名成家更屬難事。鄒夢禪曾先後將所治之印輯成譜《夢禪印存》《夢禪治

印集》,趙叔孺、馬一浮為之題耑,可見器重。王廷錫、餘紹宋、褚德彝、張宗

祥、章炳麟、劉景晨、蔣維喬、蔡元培、顧鼎梅等還共同為他訂篆刻潤約,刊於

一九三二年八月二十八日《申報》:“鄒君夢禪,性惇厚,年少好學,善書法,尤

喜治印,隱居西湖,晨夕鑽研,寒暑無間,其篆刻直訴秦漢餘矩,古茂遒麗,逸

趣橫生。近任中華書局編輯,公退之暇,以此自娛,求者日眾,苦於酬應,爰為

訂刻例如左:石章每字一元,牙章每字三元,銅章每字五元,金銀章每字七元,

晶玉章每字十元,銅金銀晶玉印朱文加倍。

”當時頗有些名氣的書畫評論家鄭

秉珊曾在《古今》雜誌撰文,點評近代書人,提到了鄒夢禪,說他的隸書學伊墨

卿,行草臨黃石齋,亦能篆刻,取逕與鄧石如相近,“所作也可以頡頏”。頡頏

的意思是不相上下,相抗衡。這個評價是相當高的。在鄭逸梅的筆記中,有多

條關於鄒夢禪,其中涉及其書畫技藝的如:“鄒夢禪與人論書法,謂‘近代如楊

見山、張逖先、馮桂芬以及曾農髯、李梅庵、馬公愚、王蓴農,在當時為普通書

家,今者則鮮有及之者,書道日降,可慨也。

”“當代書家,學沈寐叟者,有馬一

浮、王蘧常、鄒夢禪、謝鳳孫等。

”“鄒夢禪寫的一手很好的沈寐叟,他擅用馬

穎,敝笥間尚藏有他的行書楹帖,他工於織筆,有時繪一兩枝墨竹,灑然自有清

致。

”“曾見非畫家所畫之竹,如江翊雲、沈尹默、鄒夢禪、鄧散木、錢名山,均

以書法寫竹。著墨不多,自有瀟灑出塵之概。

”王蘧常撰鄒夢禪墓誌銘亦提到:

“夢禪頗慕沈寐叟書,嚐摹於便麵,餘驚其神似,餘曰:足下書足以弁冕,何借

於古。君曰:餘百試,終不能逮。

在上海,鄒夢禪還與浙江籍作家馮雪峰、茅盾有過交往。一九三二年十二

月二十九日,他和同事白萍隨馮雪峰拜訪魯迅。魯迅為他和白萍各寫《教授雜

詠》一首。後來,鄒夢禪對與魯迅有過書信往來的胡今虛回憶:“當時魯迅書興

兼濃,揮毫為樂,隨手而出,了無拘束。

”可惜,此幅墨跡散失於十年動亂之間。

至於與茅盾的友情,一九八○年十一月五日茅盾致鄒夢禪函可為佐證:“闊別數

十年,忽奉手書,疑是夢中,解放初年,由曹辛漢兄寄贈之尊刻賤名及筆名兩小

章,至今寶藏,感謝之至。

一九三七年

“八·一三”事變後,中日戰火蔓延至黃浦江畔,中華書局編輯

部、印刷廠所在均淪為戰區。當時鄒家住在日商內外棉紗廠附近,整日見日軍

戰車和士兵進進出出。鄒夢禪為保家人安全,決定向書局請假,先將家眷轉移

至餘姚,安頓好後再回來上班。但鄒夢禪這一走,再沒有回到中華書局。是月

底,他接到書局寄來的一份布告:“奉八月三十一日總經理布告一節,應由各處

所通知已離滬之同人,非公司專函敦促,暫勿返滬,以免公司負擔加重,致累及

現仍留滬之人。中華書局總編輯部啟,二十六年八月三十一日。

”對此,鄒夢禪

頗感不滿,晚年仍耿耿於懷:“在資本家心目中,徘徊著唯利是圖,反正書已出

版,對麵臨現實問題,不顧及職工的生活,想是理所當然的事。

”“回想三十年

代所發生的曆史事實,可知知識分子在舊社會的遭遇,一紙文書,斷送你的一

生,比比皆是。居今撫昔,不禁心潮逐浪不勝感慨係之。

失去中華書局編輯這份工作,對鄒夢禪打擊是很沉重的。但“家庭生活,個

人的出路,是不允許長此失業的”。一九三八年春,鄒夢禪在上海光夏中學找

到一份工作,任高中部語文教師。孔夫子舊書網曾叫賣過一本《光夏中學第六

屆畢業紀念刊》,鄒夢禪題寫刊名,“教職員及勉詞”部分有鄒夢禪的照片和題

詞:“戊寅春餘蒞茲校授課與本屆諸同學,講讀古文辭及語文作法。諸同學執卷

問難蘄勝研討,頗為相得不期。轉瞬間修業期滿,遂爾分袂。歎日月之易逝世,

感敘散之無常,為之撫然,爰辭以辭其末。猗與光夏,克明勤恁,濟濟多士,文

誕六稔;有來雍雍,師徒淵淑,沂洛之風,至止肅肅;維予戾止,陳言務去,戛戛

汨汨,講畫文語;幾研群疑,判袂刹那,時輪去徂,如琢如磨。民國第一戊寅五

月瑞安鄒夢禪時客滬上。

後來,鄒夢禪還在上海光明中學教過書。但這已是抗戰以後或解放初期的

事了。一位叫胡繩夫的學生曾回憶,一九五七年時他請鄒夢禪刻過一方印。在他

的印象中,“鄒老師中等身材,清瘦矍鑠,溫文爾雅,有時好像還要穿件長衫,

站在講壇上,我覺得好像是朱自清先生”。

但是,鄒夢禪在光夏中學與光明中學之間的這段曆史卻鮮有人知,幾乎空

白,隻有《鄧散木傳》《偽廷幽影錄》《日偽罪行實錄》等略有記錄。或許是忌

諱言之吧。《鄧散木傳》記載,一九三八年八月,鄒夢禪與馬公愚、唐雲、鄧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