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白蕉等聯袂舉辦
“上海杯水書畫篆刻義賣展覽會”,以“賑濟受難同胞,喚
起抗日熱忱”。《偽廷幽影錄》收錄的張紹甫《我所知道的汪偽海軍》一文透
露,“汪偽上台,水巡隊等改名海軍後,國民黨投敵海軍軍官群集等待安插,官
多位少,人事上有了一番變動。日軍先將非海軍軍官出身的,全數調到海軍部當
文職官員,有的介紹到行政機關。如水巡學校秘書兼國文教員鄒大齊(齋)(上
海相當有名的金石及書法家,一名鄒夢禪),先任偽浙江省政府秘書,後任汪偽
全國商統會秘書長。
”《日偽罪行實錄》中金湛廬《記汪偽全國商業統製總會》
一文也提到,汪偽全國商業統製總會成立於一九四三年三月,所屬米糧統製委
員會委員陳光中與鄒夢禪是同鄉同學,鄒在“米統會”擔任過秘書,後任總務處
長兼文書課長。
鄒夢禪少有才名,本來應該有更高的聲譽。雖然現在我們還不能確切了解
他服務於汪偽政府的所作所為以及前後立場變化的苦衷,但這段經曆無疑影
響了他後來的創作生涯。可想而知,抗戰勝利特別是解放以後,時代巨變,鄒夢
禪的生活何等煎熬。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他不僅編寫了《三體鋼筆字帖》,而
且為《三個勇士》等連環畫編寫過腳本。然而這種企圖跟上新時代步伐的一點
點努力卻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
一九五八年,鄒夢禪被下放到甘肅小城山丹。當地王祝壽曾與鄒有過交
往,後來撰文回憶:“那一年縣上辦《山丹簡報》,很多人寫了報頭字,縣委書記
劉逢皓都不滿意。當時鄒夢禪的女兒在縣廣播站工作,大灶上吃飯時聽到這件
事,回家來給阿大(父親)說了,夢禪先生用四種字體書寫了《山丹簡報》報頭,
劉逢皓很滿意。從此,也改變了他的一段命運。先調到縣印刷廠排版,家也隨
之搬到縣城,後來又調到手聯社鍾表刻字社刻字,每月能領到三十六元錢的工
資。
”“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清理階級隊伍,凡有問題的人一律遷到農村,他
也被遷到位奇公社任家寨大隊二隊。
”“他交往少,不和人閑談,但同社員關係
處理得好。……管他的整改組長,也是生產隊長,對他也很不錯,聽說工宣隊要
來就把他派到五六裏遠的樓兒山去拾糞,還讓他遲些回來。有時候派他到李
橋水庫給民工送吃的,還叫住上兩三天,就這樣躲過了一次次的批鬥會。工宣
隊要
‘五類分子
’的改造情況,整改組長說‘鄒夢禪表現很好,改造得不錯’,一
次次庇護著他。但是也有挨鬥的時候,老人戴著牌子,自我報名
‘曆史反革命分
子向貧下中農低頭認罪’。批鬥過後,社員們對他不錯。一次批鬥完背土塊,別
人有的背五塊,有的背三塊,而隻讓他背一塊。
”
在那麼艱苦的條件下,鄒夢禪堅持練習書法篆刻。“他做了一個木方盤,把
河灘裏的沙子洗得淨淨的,沒有一絲兒土,曬幹裝在盤子裏,閑下來就寫字。或
用手指寫,或用木棒子寫,也用沒頭的毛筆杆子寫,天天如此,就是挨鬥也從不
中斷。他家除了有兩床被子,一口飯鍋,還有個木箱子,別無他物。箱子裏裝著
毛筆、刻刀。他惜之如命,走到哪裏帶到哪裏,除了寫字就是刻字。他或用沙棗
木或用磚頭自製章坯,閑了就刻字,刻了磨,磨了刻。
”
在山丹,鄒夢禪留下不少墨跡和印章。但大多是為生產隊隊友刻的私章,
寫的對聯。還有就是標語,據說前幾年在位奇街的一道牆上還有他用笤帚疙
瘩蘸紅土水寫的“軍民團結如一人
”的標語。他曾為一位老師寫過一本楷體字
帖,供孩子學習書法之用,每頁二十四個字,共四十六頁,內容是毛澤東《沁園
春·雪》《七律
·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等十五首詩詞。鄒夢禪為王祝壽寫過杜
甫《詠懷古跡》詩一首,刻“王祝壽藏書”印章一枚。
一九七八年,年逾古稀的鄒夢禪得到平反,回到杭州定居。一九八三年,西
泠印社補選鄒夢禪為理事,浙江省書法家協會聘為名譽理事。一九八五年,鄒
夢禪返鄉探親訪友講學,受到隆重歡迎。次年,鄒夢禪去世,葬於瑞安仙岩陳
文節公祠之後,沙孟海題寫墓碑,王蘧常撰寫墓誌銘,郭仲選書丹上石。
人們常說:“文如其人,字如其人。
”鄒夢禪的筆墨生涯,有過困境,有過輝
煌,有過彷徨,有過衝刺,但終究不能有所大成,這或許與他的人生態度有關。
正如王家葵評論鄒夢禪的篆刻“有食古不化之病”。他說:“學佛貴無我,治藝
則需處處有我,劉石庵譏翁覃溪書法筆筆是古人,何處見真我,夢禪亦是但見
古人,少自我者也。
”故《近代印壇點將錄》中,鄒夢禪隻列“步軍將校一十七
員”,讚曰:“學鄧學黃學缶翁,亦清亦健亦渾雄。夢禪畢竟天機淺,尚欠幾分融
會功。
”超越自我,超越前人,超越時代,自古超越者又有幾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