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宋寒枝在地上躺了一夜。
隔日一早,趙成言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她房中看看,卻在開門的一瞬間,看到她滾在地上。
宋寒枝眼睛死死閉上,手心冷得幾乎沒有溫度。寒冬裏在地板上躺了一夜,她吐息微薄,雙唇白成一片。
趙成言快要瘋了。
他不知道宋寒枝怎麼了,抱起宋寒枝放到床上,轉身,大夫、小廝、侍女就全部被喊了過來。
她舊疾複發,大夫也束手無策,匆匆開了幾副藥就跑,一副怕攤上麻煩的樣子。趙成言將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忙了一早上,宋寒枝才堪堪睜開眼。
他摸了摸她的頭,還是燙,卻退了不少,心下才鬆了些,去洗了帕子,抬手給她覆上。
“醒了?”
宋寒枝點頭。
趙成言還是有些生氣,生他自己的氣,不久,又染上了心疼。他低眼,看著躺在床上的宋寒枝,有些無奈,“正月初一,你送的禮物,未免太隆重了些。”
她笑笑,“我好多了。”
“你這些說得再多,也沒用。”趙成言說,“王敬攸把你的事情告訴顧止淮了,他已經把巫有道送了過來。”
“不出意外,兩天後就該趕上來了。”
宋寒枝沒說話了,她一會兒看看趙成言,一會看他身後的屜子,眉頭鎖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宋寒枝,你是沒見過你倒在地上那副樣子……”
趙成言將她肩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我真的,快被你嚇死了。”
“以後,我對你好一點,你也要對自己好一點,但凡有什麼事不對勁,第一件事是跟我說,而不是咬牙扛著,行不行?”
宋寒枝:“你現在,倒真像我哥了。”
“你若當我是哥哥,我便是你哥哥。”
他還待再說,宋寒枝笑著打斷了他,“行,哥哥,哥哥。”
見趙成言愣了愣,她起身穿衣,“哥哥,我們走吧。早日去參海,早日讓江修齊回家。”
她現在無心顧及自己,江修齊還待在那盒子裏,她要好好地把他送去參海,剩下的事情,以後再來考慮。
趙成言無法,隻能說:“好。”
眾人收拾東西出發,正月初一,街上人流尚少,宋寒枝掀開簾子看,還沒看幾眼,趙成言就伸手過來,替她拉上簾子。
“不許染了寒風。”他不容置疑。
若非宋寒枝搬出江修齊這樣“天大”的理由,他決計是不會讓她未痊愈就上路的。
她撇撇嘴,“不許就不許,我又不是不知死活。”
趙成言不放心地盯著她,過了一會兒,她又問,“顧止淮跟你聯係過嗎?”
“沒有。”
他說,“有王敬攸時刻和他保持聯係,我無需多生事。”
其實,不需要問,顧止淮那邊的情況,二人這一路走來,聽閑言碎語,也聽了個大概。
顧止淮仍是在攻城,絲毫沒有退兵江北的打算。
宋寒枝不懂他的打算,隻是隱約聽說,年初,楚都要是再攻不下來,列王就會從羌梧帶兵南下,助顧止淮一力。
她驚呆了,全然不知道顧止淮這麼賣力攻城是為何。趙成言也納罕了一晌,不過沒和她在一處點子上:“他們兩個,竟真的走成了一路?”
宋寒枝歎氣,她有些煩亂,顧止淮什麼也不同她講,隻讓她好好休息,什麼也不用管,長久下來,她越發覺得不安寧。
“趙成言,我們還有多久到參海?”
男人低頭,念算一晌,“照這個速度,還需十日。”
“太慢了。”
宋寒枝說著,就從身後掏出江修齊的骨灰盒子,“你說說,是不是太慢了?”
趙成言唬了好一會兒,“你別動不動就把這盒子帶身上,放好行不行?”
她沒理他,一邊抱著盒子,打著商量。
“趙成言,我們快點去參海吧。”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是早點去。”
他不動聲色地撫平了膝上的披風,“行。”
見宋寒枝仍盯著他,趙成言隻好道:“從今日起,挑大道行,加快行進速度,一日歇做兩次,你看行不行?”
宋寒枝笑,“那就這樣。”
早該如此。
她不會乖乖待在參海的,一旦將江修齊安然葬下了,她就要回去,去找顧止淮。
哪怕食言也好,她也要回去,什麼娶不娶嫁不嫁的,她隻想守在顧止淮身邊。
隊伍的速度驟然提快,巫有道原是兩天就能追上隊伍的,生生花了四天,才勉強追上趙成言一行人。
客棧裏,巫有道滿臉不耐煩,他風塵仆仆趕來,臉色蠟黃,終於顯出了老年人該有的疲態。
不過一開口,這疲態就沒了,他提著嗓子,聲音尖細得很,瞪著趙成言。
“叫你好好照顧那丫頭的,你倒好,才幾天就出了事情,還得我這個老頭子趕來,替你收場。”
趙成言啞舌,這麼一說,倒真像他的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