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守三月,顧止淮到楚都時,尚是初冬,破城之日,卻已是立春。城牆外的林木剛剛吐出新芽,就被鐵騎踏平,轉眼染上血色。

最難捱的一段時日過去,楚軍留守城內,在顧止淮無休止的糾纏中,終於顯出了疲態。

列王的時機到了。他帶著羌梧鐵騎,有了顧止淮在前方開路,擺平麻煩,不出一日,就砸開了楚都塵封已久的城門。

楚都,破了。

破城前夕,一眾頑固朝臣,夾帶著楚秉文,連夜遁逃。顧止淮得了消息,立即將城池交給列王,自己帶著五千影衛,北上追擊。

不親手殺了楚秉文,顧止淮絕對不會回頭。

而後,天意作祟,逃臣慌不擇路,誤打誤撞竟闖入了雪原,顧止淮也帶著人跟了進去。

江北,又是漫天的雪。

時隔多年,相似的事情再次上演,宋寒枝聽見顧止淮入了江北的消息,一言不發,指甲卻幾乎要攥破手心。

趙成言安撫她,“別急,顧止淮不是性子莽撞的人,相信他。他既然敢進去,就必定有他歸來的打算。”

宋寒枝說,“好,那我等著。”

可惜,事與願違。

那是一個月前的事了,從那以後,顧止淮和他的五千兵馬,再也沒有了消息。

列王出兵去尋,隻尋回了遍地的屍體,還有楚秉文被懸掛在冰崖上的頭顱,其他的,再無蹤跡。

有人說,是發生雪崩了,整座雪山砸下來,別說五千兵馬了,就是五萬兵馬,也不見得尋得到屍體。

還有人說,他們是掉進冰洞裏了。江北地形複雜,隨便一個暗洞藏在冰下,掉進去都再難活著回來。

宋寒枝把自己關在屋裏,這些話她一句也不想聽。

她不信,根本不信。

趙家人憑借著腦力,在哪裏都能混得風生水起,不久,就取締了當地最大的鹽商,順帶著販運海裏的珠寶,家族勢力越發盛大。

趙成言忙裏偷閑,來看她時,她總呆呆地坐在榻上,環手繞著膝蓋,倚靠在床頭,看著空蕩蕩的院落發愣。

“宋寒枝。”

他端著羹湯,想要給她喂下去,宋寒枝隻是點頭,“不用麻煩了。”接過碗,就很聽話地自己喝了下去。

趙成言摸摸她的頭,安慰的語調裏底氣不足,他說:“我雇了五百人去江北,他們都是在江湖上走慣了的,一定會尋到人的。”

“嗯。”

“宋寒枝,答應我,別放棄。”

她點頭,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無從說起。

時至今日,她宋寒枝還能安然坐在這裏,還能麵無表情地接過趙成言手裏的羹湯,一口一口喝下去,就說明她還沒放棄。

她這副身子,再怎麼羸弱,再怎麼千瘡百孔,她也要撐住,活著等顧止淮回來。

可是,留給她的日子,不多了。

巫有道最近又換了藥,端給她的時候,神色有些猶豫。

“丫頭,這是我替你配的最後一劑藥了。往後的日子,我無能為力了。”

她把藥喝了下去,轉過頭,“多謝。隻是我想問一下先生,我大概還有多少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