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見你不在寺裏就下山了，這會兒應該……”小沙彌還沒來得及說完，麵前早已不見了遮那王的身影。
實在是大意，早該想到的，千歲每年都會在這一天給他送過年用的緞布。從三年起，每年如此。雖然遮那王知道她送的那些華貴的用度品對於生活在寺廟中的他來說是根本是用不上的，而他卻從不點破這個事實。
“一定還沒下山，我要是再跑快點的話。”
遮那王跑在在黃昏的山地上，十二月的冬風吹刮著他鵝黃色的衣角。他快速地跑著，就想幾個月前千歲穿越過山腰，穿越過山穀，穿越過山脊一樣，快速地跑著。
但實在可惜，當遮那王站在了山腳，綿長的小道上卻沒有他想看到的人。
“要是方才沒有去林子裏的話。”
他愣愣地站著，失望地望著麵前空蕩的小道。
寒風中的柿子樹孤零零地墜下一片葉子，剛要沉落到地麵上，馬上被風吹亂，向四方散去，最後消失在寒冬的霧氣中。
而這樣的霧氣直到夜幕降臨才會消失。
“呀，真冷。”
厚重的車廉也擋不住深冬的寒風，牛車內，千歲朝手上嗬著熱氣，立即一股白色的水汽在眼前升起。
今年的冬天隻下了一場小雪，但寒冷之意卻絲毫未減。千歲將手伸向身旁放著的紫銅暖爐前，這才發現暖爐中的炭火已經熄滅。她隻能又往衣服裏縮了縮，然後不斷地嗬氣。
車軸滾動，發出輕微有節奏的聲響，那聲響伴隨著牛車微弱的搖擺，竟讓千歲生出些睡意來。
迷迷糊糊中，她隱約感覺到牛車不再向前走了，那輕微有節奏的響聲也好像沒有了。
“怎麼了？”
車外沒有回應。
“為什麼停了？”她又喚了聲，但車外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頓時，千歲感到了奇怪，手向前廉伸去。就在碰上車廉的瞬間，她的手卻停在了空中。
“有一種花叫做月下美人，隻在圓月之夜綻放，月若消失，花也將掉落。人們隻道月之無情，不願常駐，卻不知花也無情，不願相守。”
這是一個男子的聲音，陌生的，帶著冬夜的寒意。
“今夜月色極美，不知月下之花是否願意在今夜綻放。”
話語微落，廉腳處，一把扇子遞了進來。
不知是哪裏的寺廟，敲響了冬夜的晚鍾，在寒夜時的天空裏回蕩。鍾聲不絕，顫抖著夜幕。千歲就這樣一動不動地長久地凝視著廉腳的扇子，等她回過意識時，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沒有人聲，也沒有鍾聲。
她這才緩慢地伸出手，拾起了那把扇子。慢慢地展開扇麵。扇麵之上，白色的月下美人溫柔綻放，花蔓之上，竟是一輪殷紅的圓月。
不知為何緣由，千歲心中居然猛地一顫。下一刻，她已經掀開了廉子。
車外的風呼呼地吹著，沒有任何人。幾片黃色的落葉由遠而近飄來，輕輕地落在了牛車前的地麵上，卻在下一刻馬上又被風吹亂，向四方散去，最後消失在冬日的夜空裏。
千歲握著扇子，眼睛不由朝夜空望去，薄霧之後，又一輪殷紅的圓月靜靜地懸在夜幕之上。
第二年正月剛到，京都的天氣似乎變得怪異起來，也不知從哪裏飄來的大霧在整個京都城內彌散開，這場大霧整整持續了半個月。因此京都中一些百信開始不安起來，總感覺剛過年就碰上這樣的天氣，實在是晦氣。
大霧天氣剛過，二月的最後一天，又下起了大雨，大雨伴著大風，即使是身處室內，也能清楚地聽到院子中樹枝折斷的聲響。
也許是有些恐懼這樣的暴雨，千歲屋中的燭火也比以往多了兩盞，屋子的四個角落都被照得通亮。
“嘩”的一聲，門被拉開，修磨走了進來。
“這樣的天氣實在是有些嚇人呢。”
“是啊，院子裏一定一塌糊塗了吧。”千歲道。
“畢竟這麼大的風雨，隻希望趕緊停才好。”修磨說著，拿起案上的木梳開始為千歲梳起了頭發。
也許是從小養成的習慣，每晚睡覺之前，千歲都會讓修磨來為自己梳頭發，然後才能睡著，這樣的習慣直到現在還沒有改掉。
“今年還真是讓人不順心呢，總覺得要發生不好的事情似的。”千歲看著鏡子說道。
“說到這個，聽說大人又要請陰陽師來府中呢，修磨也覺得還是請陰陽師占卜一下才能安心些。”
“安倍泰親嗎？”千歲猛地轉過頭，頭發被梳子扯住“啊呀”叫了一聲。
“應該是吧。小姐好像對那位陰陽師大人特別感興趣呢。”
“那是自然嘍！”千歲像是來了興致，拉著修磨道：“我們家與安倍泰親走地很近，是嗎？”
“大人倒是常常請他占卜吉凶，不過，怎麼說呢……”修磨抿了抿嘴，似乎有些難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