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最後的一個數據也打上去,按下發送報告的按鈕,顧鈺坐在椅子上,看著報告發送成功,低頭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他以前偶爾喝酒,但不吸煙的,因為容瑾身體不好,聞不了煙味。現在反而倒過來了,酒精會影響體檢的指標,從而影響他去外域出任務的頻率,顧鈺早就戒了。煙草當然對身體也不怎麼好,如果可以,顧鈺仍然想保持原來那個模樣,容瑾喜歡的模樣。但是他真的需要一些安慰。

他這次出去,在太空裏足足待了三個多月,一共走了十二顆星球。從太空中回來,未做休息,便到這間辦公室做探索報告。身體和精神的疲憊越來越強烈地湧上來,更重要的是,那種足以把人逼瘋的孤寂,還有絕望。他需要這種辛辣和片刻後的精神麻痹,讓他能平靜下來。

他的癮其實有點大,但是他不敢抽地太狠,隻在實在受不了的時候抽一支。

一支煙抽完,他搓了搓臉,感覺胃裏空蕩蕩的,腳都有點飄,打開玻璃門,準備離開去食堂。有人喊住了他。

“阿鈺。”

顧鈺回頭:“隊長,報告我剛剛已經發過去了。”

這是他的長官平樺。本來現在探索局的規模就很,第五軍團這邊一共也才三個隊,這兩年又離職了幾個,幹脆並成一個隊了,平樺是這邊的總負責人,也是隊長。

平樺的表情很嚴肅:“我不是來問你這件事。我想知道,你這次在外麵待了三個月,已經超出了規定的最長時間範圍,你怎麼解釋?為什麼無視我發出去的回航令?”

顧鈺知道平樺人很好,問這個也隻是關心他,不會因為這個就責罰他,不由得心生歉意:“抱歉隊長。”

平樺一擺手:“你別跟我道歉,你跟你自己道歉。那些規矩不是一閉眼,瞎定的。那是多少前輩給總結出來的。你自己開著飛行器在外域連續三個月,萬一發生基因病變怎麼辦?連個補給站都沒有,你也真不怕出事!”

“隊長,我有分寸。”

“我看不出來你的分寸在哪!”平樺生硬地打斷了他,“我知道你身體素質好,是第一軍校的高材生,不知奧哪根筋不對來了這兒,但是你既然來了這兒,就得聽我的。你至少一個月不準再出任務。給我在聯邦的地上踏踏實實地住一陣子,”

顧鈺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好。”

“阿鈺,我不管你是想做什麼,但是人一旦死了,就什麼都做不了了,你明白嗎?”

顧鈺輕聲道:“我知道。”

平樺的表情平靜下來,顯得愉快又溫和:“對了阿鈺,快出去吧。有人來找你,我讓那位夫人在會客室等你。”

顧鈺走進他們分局唯一的會客室,意外地看著裏麵等待他的人:“夫人,您怎麼來了?”

容母站起來,微笑:“你聽你的領導你還沒吃飯,走吧。”

這是那件事發生後,顧鈺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容母。在視頻裏已經顯出的端倪,在現實中更加嚴重和和觸目驚心。容母一直都是個很美麗的女人,她永遠精致優雅,有一種被生活始終善待的溫柔和從容。可她現在瘦了很多,麵色蒼白憔悴。

他們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廳,簡單點了菜。顧鈺略帶拘謹地回答容母的問題,都是最近過的怎麼樣之類的瑣事。沒有提起他的太空航行,也沒有提起毫無進展,令人絕望的搜救結果。

容母給他夾菜:“你上次回首都星,怎麼沒回家?”

顧鈺這些年一直在邊境。他隻回了一次首都星,是去參加考試。不是第一軍校的結業考試,是他報考的,外星域探索科研人員資格證。

探索隊出任務,除了軍人,還必須有科研人員,畢竟大家出去的任務是,考查並記錄下外域星球的基本情況。就算現在探索隊形同虛設,但形式還是要有的。顧鈺如果有了那個資格證,他本來就是軍人出身,從理論上就可以自己一個人單獨出任務了。他也確實成功服了平樺。